秦予邵低下頭,良久沒有回答。
空氣幾乎凝滞,墨辰也在金箔面具後眯起鳳眸。
江朝洲劍鋒指向他:“說!”
秦予邵擡頭大聲疾呼:“都是我幹的!偷留鹿呦峰玄麟鬼火,荒山迷陣困謝傾安,殺害孫閣主後嫁禍玄煞魔頭和謝傾安,都是我一個人幹的!”
墨辰也愕然,仙修們鴉雀無聲。秦予邵在此時突然快速站起身,禦劍便逃。
墨辰也鳳眸一凜,大喝道:“秦予邵!”
天罡閣弟子被這一聲獸音驚醒回神,即刻朝秦予邵逃走的方向去追。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五六道淩厲劍光朝秦予邵背後刺去,呼吸間斬出幾道極深傷口,鮮血刺目,染紅他身着的雲曦山弟子服。
秦予邵像是斷了線的風筝,從劍鋒徑直摔落下去。
收回劍刃的江朝洲眼睛裡有清亮淚痕滑下,劍柄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九野宮宮主郭珩道:“江尊主,你……”
江朝洲落至染坊地面,平日一絲不苟的束發散亂幾縷,看起來似是被誰抽走所有力氣。
他對着孫老閣主的屍體跪下,哭音道:“孫閣主,江某無才,門下出了秦予邵這樣的畜生,如今江某已清理門戶,老閣主可以歸冥安息了。若有責怪,江某亦無怨言。天罡閣諸事還請老閣主放心,江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說罷,江朝洲伏身叩首,長跪不起。
謝傾安驚得瞪大黑眸,雲曦山的弟子們大多撇過臉,不忍看江尊主這般模樣。一些天罡閣的小弟子跟着小聲抽泣,薛嵱、郭珩等人不知該說什麼。
墨辰也則抿緊薄唇,連帶身後的赤瞳鬼玄麟也安靜下來。
經此一夜,她和謝傾安的冤屈已洗清,可秦予邵的死意味着再想查他的同謀難于登天。
過了許久,江朝洲終于直起身,對玄煞魔尊道:“真相已明,是江某禦派無方,懇請魔尊放過六大仙宗諸位長老與仙修弟子。江某願以自己的性命換仙宗長老與弟子平安。”
墨辰也:“既如此,本座與你們約定之事還望各位尊主言出必行。今夜後,玄煞宗與六大仙宗各走各路,仙宗弟子撤出玄煞。”
九野宮宮主郭珩大聲道:“可真相不是你查出來的!仙宗談何遵……”
“好。”江朝洲打斷他的話,擡眼靜靜看着玄煞魔尊。薛嵱、池觀焱與于清瑤沉默無聲,不再多話。
墨辰也指尖挑過烈焰凝成契訣,分成五道落在五位宗主身前。江朝洲第一個結契,随後是郭珩,池觀焱跟着點靈之後,薛嵱和于清瑤不情不願地伸出了手。
魔尊大人滿意地勾起唇角:“天亮前,仙修弟子撤出玄煞,本座放人。”
說完,她與赤瞳鬼玄麟一同轉身,眨眼消融進黎明前濃黑的蒼穹。
雲曦山弟子趕到江朝洲身旁将他扶起,七嘴八舌問道:“尊主,現在該怎麼辦?”
江朝洲似已疲憊至極,他轉身面向五大仙宗拱手行禮:“雲曦山欲去玄煞宗,迎長老與仙修出哀延山。若各位還肯信任江某,可同往。”
江朝洲并未等他們的回答,而是穿過圍過來的弟子走向獨自站在角落裡的謝傾安,又俯身行禮:“傾安,是我沒有查明真相,冤了你。”
謝傾安忙扶住江朝洲的手臂:“尊主萬萬不可,當時情形,尊主所做皆是無奈之舉,弟子斷不會因此心生怨怼。”
江朝洲:“這些日子,你躲在哪裡?”
謝傾安本想據實相告,可話到嘴邊時阿然的鳳眸和秦予邵的死狀突然在腦海裡閃過,他鬼使神差地改口:“我一直留在楓隐鎮,想查清楚真相。”
“委屈你了。”江朝洲拍怕謝傾安的肩,“走,我們一起去玄煞宗迎長老們回雲曦山。”
謝傾安點頭。
仙修們急着去接回宗門長老,凝符召訣接連離開染坊。天罡閣弟子小心收起孫老閣主的屍.身,欲送回閣内雲澤。
不多時,楓隐鎮平靜的夜恢複原樣。
風輕月明,落花悠然,幾聲過分早的雞鳴偶爾響起,又像是發現還不到時辰,歸于甯靜。這一夜仙宗魔尊來過的痕迹,仿佛成了誰睡夢裡偶遇的幻境,天亮醒來時便會忘得幹幹淨淨。
唯有昏死過去的沈青依獨自留在原地,無人關心。
鎮南王的魂魄慢慢顯出,滿眼心疼地抱起她,無聲走出染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