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也并不是沒有想過把陰蠶直接丢在江朝洲門口,但這小東西實在太磨人,睡醒後不停用黑霧細絲蠶食天隐訣,速度之快,讓她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一個用靈力養蠶的冤大頭。
萬一自己沒走兩步,陰蠶就把天隐訣吃得幹幹淨淨,到時候江朝洲就算睡得再死也能知道自己的住處被異物闖入。
就算指望不上謝傾安,也不能再等了。
看着陰蠶身上逐漸明顯的金絲,她直接轉身離開。
下了扶生峰,出了雲曦山宗門,直到雲曦山的靈界逐漸稀薄時,便可以架起騰雲符一路疾行。折騰了大半夜,墨辰也幹脆就着柔軟雲間躺下,慢慢阖起眼睛。
九野宮地處西南,山奇水秀,去逛逛山水也不錯。唯一為難的就是不知道那個能除蠱的小弟子到底隐居在九野宮範圍内的何處。
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魔尊大人淺歎一聲,在星河間陷入安逸睡夢。
竹林小院内,鎮南王席地而坐,喪失了所有留在陽世的手段和力氣。
破空站在他對面,氣鼓鼓地瞪着老鬼,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吃了養魂。
鎮南王歎氣,開始哄孩子:“是我不想讓她回家嗎?我和你一樣,恨不得她把小蟲子甩出去後馬上回來,不然明天的活兒是不是都得本王一個鬼幹?”
破空長鼻子發出不信冷嗤。
“但這次真的不能怪你阿娘,她去雲曦山找不到謝傾安,肯定要自己親自去九野宮,所以不能及時趕回。”鎮南王把好幾輩子的耐心都拿出來,循循善誘地擺事實講道理,“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謝傾安也去了九野宮,以她和謝傾安孽緣之深,八成會碰到,到時候你阿娘把小蟲子一甩,當場就能回家。”
破空斜乜老鬼一眼,好歹算是給出了一點回應。
“這就對了,你先吃口飯,然後咱們睡覺,明天還得和子揚他們一起照常出茶。順利的話,明天中午前阿然就能到家。”鎮南王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接近勝利過,把打包回來的烤羊排推到冰狼面前。
誰知破空一扭身,垂着耳朵走到廊下,貼地趴好,望向竹林小徑的方向長籲短歎,完全哄不好。
老鬼絕望,問自己當初在昆侖墟為什麼不直接魂飛魄散算了。
不過阿然和謝傾安真的能碰上嗎?
鎮南王順着破空的眼神望向遠處的漆黑,心中隐隐擔憂,但這股擔憂很快就被意外的心緒代替。
因為竹徑盡頭,忽現一個影影綽綽的熟悉倩影。
晨霧從山間青木裡陣陣氲起,凝成仙氣飄飄的岫煙,天将明未明,把霧氣變成山一樣的青色。
這裡是九野宮一處偏遠隐山,别說離九野宗門的距離,就連想找個山間茅屋都得走幾十裡地,從此處入九野,最不易被察覺。
墨辰也揉揉惺忪睡眼,隻見兩座俊秀青山間有道綠如翡翠的清河,綠水時急時緩,或積于寬闊處成藍綠深潭,或被河道裡高低頓挫的奇石造出飛瀑如銀。她覺得此處清涼非常,清氣沁人心脾,實在适合消夏。
橫豎時間還早,怕打擾山間清淨,她格外仔細地收起獸感和獸息,放慢腳步順着河邊往上走。
生滿青苔的古橋下有水蛇悠閑擺身,而岸邊的修竹則一簇一簇互相倚靠着,與綠水青潭一起美得毫不費力。
墨辰也感歎世間山水之妙無窮無盡,不時停駐腳步觀景。
走了小半個時辰,不遠處竟然從半山間橫鑽出的一道斷瀑,巨大的水流順着飛出的慣性,不偏不倚落入河水間,留下一半山石一半水流組成的水簾洞,剛好可供人穿行。
從洞間穿過極為有趣,可斷瀑水量濺起的水珠密而急,讓人睜不開眼,她用手遮在額頭上加速小跑,心中感歎這水還挺涼。
踏出飛水的那一刻,墨辰也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抗,便感到了熟悉的溫熱氣息。
魔尊大人的脊背瞬間比水邊修竹還要僵直。
謝傾安垂着頭,用衣袖細心擦去她額間殘留的水珠:“這水很涼的。”
墨辰也極力拉回自己的腦子,飛快捋清思路,原來雲曦山派謝傾安辦的差事是來九野宮,她擡手撥開謝傾安的手:“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曦山出現了幾隻極為兇險的蟲蠱,尊主派我來九野宮尋除蠱之人。”謝傾安被撥開手也不惱,仍然溫聲關心,“這裡荒無人煙,你吃早飯了嗎?”
不愧是自己親筆寫出的綠茶,連一個“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都問得人心裡如此熨帖。
墨辰也先是看着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是還餓着的小可憐,又低頭在腰間翻翻翻,拿出已經悄無聲息剝去天隐訣的墨玉匣:“你說的兇蠱,是這個嗎?”
謝傾安的臉色明顯變了,他一把接過墨玉匣,然後慌亂地扶着墨辰也的肩膀仔細打量了一圈,急得說話都提高了聲音:“你沒事吧?”
“我沒事。”墨辰也笑道,“看來是它。”
“你怎麼會遇上?”謝傾安把墨玉匣收入一個特制的靈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