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如初尚在不明所以,店小二已将柴房的門推開,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響聲。
店小二聲音略帶歉意,“姑娘,廂房實在是騰不出來,但這柴房還是勉強可以睡一晚的,您看可以不?要是不行,我給您退錢。”
柴房裡的柴禾與雜物被盡數堆在一邊,清出了一方空地,此時已經被打掃得七七八八,放了張以磚頭為腳,以門闆為墊的床,床上被褥還未鋪開。
“不介意,多謝小哥。”蔺如初回道。
今夜一看就是要下雨的天氣,她能有片瓦遮頭已經很好了。
店小二又領着書生不知去向何處,蔺如初也并不關心,随意收拾了下床鋪就歇下了。
明日進山可就未必有得安眠咯。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了半夜,雖不至于被風雨侵體,卻也潮濕陰冷入骨。
蔺如初感覺自己隻淺淺眠了一會兒,外邊的天光便已大亮,本想回籠再見見周公,就被一陣敲門聲無情打斷。
“叩叩叩……”
“誰?”
蔺如初強撐着眼皮下床,撥開門闩,将門拉出一道小縫,就見昨日那書生精神爽利地站在外面。
“姑娘,晨安!是我呀,昨日咱不是說好一齊進山麼?”
宋不言眼下青黑,雙眼通紅,眼白上還布着紅血絲,但卻一絲困意未現。
“你起得這麼早?”蔺如初揉了揉惺忪的眼,“還是一夜未睡啊?”
“嗐!知我者姑娘也!我昨夜一宿沒睡着!”宋不言語氣興奮,滿是對今日行程的期待,“而且現在不早啦!今朝天氣大好,客棧裡的人一早都出門去了。”
蔺如初含糊地應了一聲,宋不言看她已起身,也不好在這繼續待着,說了句大堂見便走了。
門口有店小二打的一盆水,發現困意難消後,蔺如初索性将整張臉浸入水中,冰涼的觸感逐漸喚醒她的神智。
這麼多年了,還是鶴老教的這法子最好使。
與宋不言在大堂會和後,兩人要了點稀粥小菜作早飯,見客棧中的人已去了十有八九,便同店小二打聽了幾句。
原來有些人心急,在天未亮雨初停時便趕路進山去了。
他們不再耽擱,囫囵吃完早飯,就去雇了輛驢車前往。
無相山離沙坪鎮尚有幾十裡,沿街而去,一路人煙漸稀,擡眼望去,便是一片蒼莽遠山,雲霧氤氲。
驢車悠悠颠簸了小半日,總算是在晌午前行至無相山的山腳下,多年的人迹罕至,倒令此處花草繁茂,周遭幾間廢棄的舊屋牆上都挂着青蘿。若不是不遠處停歇着的衆多馬匹車輛,以及地上無數的車轍蹄印,這裡或許仍守着百年甯靜。
甫一下車,宋不言便伸了個懶腰。
他在車上雖勉強打盹了會兒,但精神仍不爽利,“完了完了,今夜若是在山上過夜,想必也是一個難眠夜,我這覺不知何時才能補回來了。”
蔺如初強忍着呵欠,環顧四周。不遠處一方空地上停着不少的馬匹與車輛,有些栓馬樁上徒留了條馬絡,馬兒卻已不知所蹤。
宋不言正準備将驢車拴去車馬群那邊,見蔺如初眉頭微蹙,望着車馬出神,好奇問道,“蔺姑娘,莫不是想去别人家的馬車上歇一歇?”
蔺如初搖頭,擡手指向其中幾匹皮毛光滑的馬。
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好馬,她是有點眼饞,但眼下不是饞這個的時候。
“那幾匹上等馬周圍一圈的草地已經被啃食幹淨,以馬的食量來說,它們被拴在此處至少有五、六日了。”
宋不言一臉迷茫,那幾匹馬雖一看就知名貴,但也不算什麼,若不是小鎮上沒好馬好車,他也不會去賃一輛驢車。
“那又如何?進山的人多了去了,有錢也沒什麼稀奇。”
畢竟他也很有錢。
“你細看他們的馬鞍,又是鍍銀、包金,又嵌了松石、珊瑚,馬額上還置有日月紋錯金盧當,這可不是一般有錢啊。”蔺如初提醒了一下,“你還記得你說過,幾日前誰進去了麼?”
宋不言恍然大悟,“那極有可能是國師的馬!”
“不錯。”蔺如初點頭,“這麼多天了,若是山中行事順利,那他們早該出來了,若是行事不順,那麼也該出來補給一番再做打算。看樣子,國師大人确實是進去後仍未出來。”
這并不是什麼好兆頭。
要麼,所謂國師實際上是個草包,靠坑蒙拐騙的本事混上高位,一進去就漏了餡。
要麼,就是這山裡的東西,已經不是尋常凡人可以解決的了。
蔺如初輕輕歎了口氣,憂上心頭,她現在一介凡軀,身旁還有個拖油瓶……
宋不言倒是十分樂觀,樂呵呵道:“不慌不慌,先進去看看,大不了一有什麼不對勁就立馬撤離。咱也别貪心惦記什麼寶物,也犯不着像什麼國師一樣,非得破除迷障什麼的,咱倆啊,就随時跑。”
山林靜谧,樹冠蔥郁連綿,如華蓋遮天,本是正午太陽猛烈的時候,一進山中卻是陰涼陣陣,林中小道皆是近日來人新走出的痕迹,蔺如初與宋不言循迹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