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如初輕輕晃了晃腦袋,暫且撇去不相關的猜想,讓自己的思路回轉。
“若我所猜不錯,此山怪事與夢境有關,而夢境又與百年前的無相門有關。若我們能找着夢境給出的線索,應該就離找到寶物不遠了。但一人之夢信息過于有限,是以我才問你們是否每夜入夢。”
蔺如初拾起地上一根枯枝,在落葉與沙土中随意撥拉,這是她慣常的舉動,每當思考時手上總要幹點什麼。
“我的另一猜想則是,這夢境應并非永無止境,我前夜夢見自己在登無相山,而昨夜便夢見自己已拜入無相門下,跟了一師傅在學醫。由此可見,這夢境并不重複,而是每夜順時而生。”
“至于那醉酒老頭麼,我們昨日從一昏睡之人身上翻出了一本小劄,上面記錄了他們進山的時日與一些概況,還提到了少睡勿睡,因為他們當中有人在第五天清晨便醒不過來了。”
“小劄上雖沒有明說,但我想這或許與夢境相關,睡得愈多,夢見的東西便愈多,那麼當夢境結束之時,是不是這個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們進山不過兩日,那金爺幾乎一直就是醉眼朦胧的狀态,除了時不時睜眼嘴臭幾句,其他時候他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昏昏欲睡。
隻不過,她原以為這老頭還能多扛個一兩日,卻不料一夜過去便起不來了。
沈珑珂聽得瞠目結舌,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說辭。
一直到昨天,那群江湖人還在讨論這山裡是不是有無色無味的瘴氣,令人昏睡無力,才出不去這山。
她雖覺得他們天真愚蠢,但也沒想過每天夜裡朦胧模糊的夢境竟與性命相關。
“可我們怎知這夢境幾時結束?”沈珑珂問道,“照你這麼說,那我們可還能睡覺?”
“當然要睡。”蔺如初肯定道,“我的夢境中重現了當年無相門的盛景,若要找到當年的寶物,那必然是要借夢而尋。”
“所以,你夢見了什麼呢?”蔺如初丢掉手中的枯枝,單手托腮看着沈珑珂。
話鋒突然一轉,沈珑珂有些措不及防,凝神想了片刻才道:“夢裡我好像是個男人,一身臭汗。”
她面露嫌惡,對夢中自己的身份極為不喜。
“夢中我與好友闖蕩江湖,遊曆山水,途徑無相山,便登山拜訪。我們二人好像還是什麼赫赫有名的大俠,一跟守山的童子報上名号,他便滿眼崇拜,殷勤的為我們二人引路。”
“哦?赫赫有名?”蔺如初抓住重點,“那你叫什麼?他又叫什麼?”
“我叫他長河兄,他叫我……”沈珑珂想了一下,“叫什麼小太陽,這什麼怪名字?怎麼會有人叫這個。”
“許是至交好友間的昵稱。”蔺如初輕戳了一旁靜靜聽着的宋不言,“你見多識廣,可曾聽過這倆名字?”
宋不言聽了見多識廣這四字,立刻支棱起來,然而在腦中搜刮半晌,終是搖頭,“好像無甚印象,我再想想。”
“然後呢?你們二人拜訪了誰?拜訪之人叫什麼?你們又做了什麼?”蔺如初接連追問。
“好像……還沒拜訪上,但是我們遇到了一位姑娘!長得俏麗可愛,我夢中那好友對她一見傾心,我還取笑他是對人見色起意。後面不知怎麼的,我們尋了個由頭,便借住在無相山裡了。”沈珑珂眉眼低垂,望着地面的枯枝殘葉認真回憶,“昨夜應該就夢到這兒了,好像也沒什麼線索啊?”
蔺如初颔首,開始說起自己的夢境,“那便來說說我的夢吧。夢中我年紀很小,約莫隻有八九歲,看人都得仰着頭,現在想起,脖子還有些酸痛。”
“夢裡我拜入師門後便跟着位師傅當藥童,去過的地方隻有兩處——藥廬和膳堂。我想,或許我們也可以去這倆地方找找線索。”
“受這倆地方的限制,我能見到的生人不多,但也同你一樣,遇到了一個長相俏麗的姑娘,她喊我小紅央。”
蔺如初說得簡短,實是夢境内容過于枯燥,不是采藥就是看書。
“啊!”宋不言突然無端大叫一聲。
蔺如初與沈珑珂都被其吓了一跳,沈珑珂更是怒從心起,斥道:“一驚一乍什麼!”
“我知道這個名字!”宋不言十分激動,一把拽住蔺如初的胳膊,“鴻葉聖手柳紅央!”
“誰?”蔺如初不着痕迹地掙脫被宋不言扯緊的衣袖。
“百年前的第一女醫!”宋不言兩眼滿是欽佩之意,“她不僅醫術了得,一生救死扶傷無數,還創辦了學堂,專門傳習女子醫術,以一己之力向天下人證明,女子從醫亦可救人救世!”
經他這一說,沈珑珂也想起來了,“我的……教書夫子也曾說過,柳紅央乃傳奇女子。當時女子從醫并非什麼正途,多是做些穩婆、藥婆之類的下九流營生,不為世人所推崇,好人家的女子若有選擇,絕不會去從此道。世風如此,女子即便學醫有成,又有幾人敢找女大夫看病呢?”
“然而她卻無懼世俗,學成後做了遊醫,遍曆九州,一邊懸壺濟世一邊拜訪各地名醫,最終編成《女醫經》傳于後世。”
蔺如初有些意外,她對這些不甚了解,沒想到自己所夢之人竟是這般厲害的女子。
“她師從無相門,那這無相門看來在當年确實厲害。”蔺如初誇贊道。
“不對。”宋不言緩緩搖頭,“我記得書上說她師從渡厄谷,也是當年江湖上名氣極大的宗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