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二十了。”男孩急了。
“你當我瞎,你咋不編你十八歲,還要真實點。”姜薇無語。
“我長得,長得顯小。”男孩慌亂解釋,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姜薇打算讓蜘蛛和蜈蚣維護現場治安,兩人上去就要趕人。
“别呀别呀,我每個月隻要十塊錢,其它能吃頓飯就行,我很能幹的,會做飯,洗衣服,還認識很多野菜草藥,我做飯還很好吃,我,我還懂放羊,放牛,我啥都會養....”
他有些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
“上一個說他分錢不要,也隻吃頓飯就行。”姜薇搖頭。
男孩一聽這話,整個人猶如霜打的茄子。
他細弱出聲“五塊吧,五塊錢就行....”
但他好像也明白自己開出的條件在重複壓價的情況下完全沒有競争力,因為底氣不足聲音越來越低。
同時,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瞥向某個地方。
姜薇敏銳察覺到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處是個比較偏的角落,同人群隔着有一段距離。
一個佝偻着身子,背上長着大瘤子一樣的婦人站在那裡,她的胸前交叉綁着個布包,布包裡裹着個極小極小的嬰兒,但瘦得不成樣子,腦袋頂在身上像根火柴杆,也沒有哭聲,仿佛是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姜薇忽然感覺膝蓋被什麼東西碰到了,她以為是男孩蹬腿蹬到了她,于是将腿換了個擺放方式。
但她再次被碰到了,男孩也正直愣愣地盯着她。
姜薇埋頭往下看,一隻火柴棍般的胳膊拿着個打開的布包正在碰她的膝蓋。
這是她今天遇到的第一個行賄人。
布包裡是幾株長相怪異的植物,像是被曬幹後的紅色小蛇。
男孩眼中滿是迫切,眼睛裡濕潤潤的,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血蟒枝,能治百病。”他在朝她做口型。
“哎哎哎——”姜薇發出類似于用重複語氣詞來暗示你在幹嘛的怪叫。
能治百病,她好心動。
這小子就不怎麼懂行情,這玩意兒如果真有這種奇效,賣到陳淵那,不知能翻多少倍,現在相當于花十幾萬買個月入三千的崗位。
“那邊去登記,炊事部去。”她拍桌,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男孩眼睛亮了,連着淚珠閃動,他抹了把臉,有些高興得找不着北。
某個閘門像是終于被打開,接下來,她收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後來幹脆明着擺在桌上,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在這裡從清晨坐到了黃昏,傍晚要收攤的時候,溫壹終于過來了。
他看了看那些被她篩過一次的名目,不禁皺起了眉“宋西洲,我們一共隻招兩百人,你總共留了将近五百人,這跟我自己來挑有什麼區别。”
姜薇趴在桌上,側頭背向他,悶悶地“嗯”了一聲。
溫壹又去看那些在桌上堆成山一樣的物件,勉強拿起幾樣“送破布給你你也留啊?”
“這人家裡有個才十歲的小妹,不留的話沒錢養活會被送去給人當媳婦,再糟糕點就賣窯子裡去了。”姜薇答非所問。
“那這個缺角的爛碗呢?”溫壹繼續問。
“爹媽都生了爛瘡,除了他就是個姐姐,你們又不招女人進來。”姜薇哼了聲。
“宋西洲,你簡直是....”溫壹話說一半,後一半不知怎麼接了。
姜薇白他一眼,反正她初篩過了,有沒有給溫壹增加工作量她才不管,誰讓他老算計她。
說實話,除了那個叫王時的男孩送的血蟒枝,其它都沒有什麼用,轉個背就會被當垃圾處理掉的程度。
“我們三天後會離開這裡,陳淵那邊的事我後面慢慢跟你講,你再把這些人挑一挑,别真的什麼歪瓜裂棗都塞進來,我們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商隊根本養不起這麼多人,而且你也看到了,死亡率這麼高,他們還不如呆在這兒。”
溫壹又說了一大通,但沒人理他。
“宋西洲?”
他将注意力從名目表上移開,發現對方依舊是趴在桌面上背對着他的姿勢,亂亂的已經有些長的頭發在夜風中蘆葦一樣柔軟地拂動。
她呼吸均勻,已經睡着了。
姜薇一覺睡到大天亮,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睡得這麼舒服過。
之前在山中軍工廠的時候因為溫壹總是起很早,雖然他的動作已經放得很輕了,還是有窸窸簌簌的聲音,姜薇睡眠很淺,總是會醒,但當時她沒想那麼多,翻個身又會繼續睡。
嗯,她從晚上七點睡到了今早十點,一共睡了15個小時。
姜薇感歎自己簡直現在感覺腰不疼腿不酸了,就是身體還有點虛,幹咳,詛咒牌的效力從時間線重合後似乎就在慢慢減弱,臉上身上也開始長肉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幹巴巴地像個骨頭架子。
姜薇對着鏡子,揉了揉自己的臉,伸了個懶腰,推開窗透氣,遠處站着溫壹和黑蛇,在空地上像兩個光杆司令,面前攏共站了一百多号人,是溫壹連夜加篩那四百多個人的勞模結果。
然後就被下面一個圓圓的東西吓了一跳。
是王時的腦袋,他正仰着頭,圓溜溜的一雙眼睛襯得他像隻小耗子。
他踮着腳将另一個布包放在一樓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