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茫生攥緊拳頭，心髒再次變得酸澀飽脹，這一幕，他已經見過兩次了。

意識再次深入深海，無數畫面在眼前如幻燈片一般反複播放。唐溪試探性地挪動四肢，透明薄膜包裹全身，整個人飄浮了許久，終于停下。

“她怎麼來這了？”熟悉的男聲傳入耳畔。

另一個較為年輕的男聲回複，“不知道啊。如果是唐姐，幹出這種事倒也可以理解。她一直都挺瘋的。”

“把人撈回來。”男聲說道，“這樣也好，省得我們去找她，還要想辦法屏蔽直播間。”

話音剛落，唐溪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套住，緩緩朝一個方向挪動。

再次睜眼，正站在一台巨大的透明屏幕前，旁邊還站着兩名穿西裝的高大男子，一個叫“小緣1号”，一個叫“小緣2号”。

是公司的人。

她斂了斂神色，稀疏平常地打了聲招呼：“嗨。”

來到這裡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知道太歲的技能注定會失效了。因為這裡明顯屬于副本的後台總控區域，而太歲的技能隻限于每場遊戲範圍内。

她現在正處于被遊戲“淘汰”的狀态。

“唐姐，好巧。”小緣一号淡淡地說。

唐溪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這才把人和公司的某位同事匹配到一起，是陳君望的人。

小緣2号微微勾唇，兩張完全相同的初始臉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氣質。

“唐總監，好巧啊，竟然在這見面了。”

“嗯，你們來維修遊戲bug？”唐溪說，“我記得程序有自動修複系統。”

小緣1号抿唇：“這個遊戲都是bug上跑起來的。”

難得看他吃癟，小緣2号調笑道：“原來的程序早就被關閉了，本來就是在内測階段，想不到編程部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唐溪挑眉，開口試探，“不是成英雄在？”

氣氛突然詭異地凝固了一下，小緣2号擡手摸了下耳廓，擡眼看着唐溪。

小緣1号突然接話：“唐姐，你進來的太早，成主管因洩露公司機密被辭退了。”

“這樣。”

唐溪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大腦卻在瘋狂運轉。

看來全公司都不知道，自己被陷害進入遊戲這件事。又或者，公司把這道消息藏得很深。

成英雄被辭退她并不意外，多半是程語薇的手筆，她要用的人，必須絕對忠誠。

“是啊，聽說他擅自把編程資料上傳到遊戲NPC的數據庫裡偷懶，這才導緻多個副本崩潰。”

小緣2号語氣頗為諷刺：“你們程序員的事我可不太清楚。外面都在傳，遊戲NPC覺醒了自我人格，不知道唐總監怎麼看？”

“不怎麼看，”唐溪面無表情，“出錯了就去修，問我能解決問題嗎？”

實際上，天賜良緣中覺醒的明月，以及從貪吃學院逃逸的凱裡教授，他們痛苦又絕望的臉早已镌刻在靈魂深處。

可她不能說，起碼不是現在。

“這樣啊，”小緣2号擡手扇風，“我還以為唐總監在遊戲裡呆的太久，和那些數據共情了。”

“你是哪個部門的？”唐溪冷冰冰地問道。

小緣2号愣了一瞬，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唐溪又問了一遍：“你是哪個部門的？”

“我，我是董事會……”

“告訴那幾個老不死的，”唐溪打斷他，擡手指向他的耳廓，“我隻為陳總效力，讓他們死了這條心，少插手。”

小緣2号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十分難看，灰溜溜地挪到屏幕另一側操作面闆。

“唐姐，”小緣1号看向她的眼神愈發崇拜，“你不能在這停留過久。”

餘光掃過角落裡的2号，他隐秘地往唐溪手裡塞了個東西，“我們維護這個副本，是為了救下你們。”

“藝術殿堂出了問題，大量玩家滞留，甚至……”

他的聲音變得卡頓，整個人影變得閃爍模糊，過了好一會才恢複原狀。

“抱歉，”小緣1号說，“我的權限不足，不能透露更多信息給您。陳總說了，他等你凱旋。”

唐溪冷哼一聲，“他是怕我拆了遊戲。”

“您真愛開玩笑。”小緣1号賠笑，“時間差不多了，我送您回去。”

他意味深長地注視着唐溪，“原路。”

一陣天旋地轉，唐溪再次睜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堆看不出形狀的碎片之中。腥臭和腐爛味混雜着顔料的清香湧入弊端，讓人惡心地想要幹嘔。

她低頭看了眼雙手。自己被完好無損地送回遊戲了，隻不過，是調色盤的另一面。

碎片堆高得驚人，層層疊疊堆放在一起，足以藏匿無數個自己。暫時不用擔心行蹤暴露的問題。

唐溪捏起最近的一道碎片，雙眼眯起，在上面發現了熟悉的圖案。

與此同時，巨大的碎片堆深處，漆黑一片的調色盤另一端。消瘦陰沉的男人撩起長長的劉海，露出銳利的雙眼，敏銳地朝某個方向望去。

不遠處的尹珍寶意念一動，手中的動作節奏被打亂。

“我去轉轉，你們繼續。”男人擡腳離開，臨走前威脅道，“都别停，我回來後要驗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