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到處收集鬼血,實在有點勞累。
太宰治偶爾在昏迷中說些聽不懂的夢話,隻能通過語氣來判斷,時而嚴厲時而瘋癫,時而甜蜜時而冷冽,但想要的隻有一份安甯。
……可他一旦睜開眼睛,就根本不會有安甯的時候吧?會拆家的貓貓實錘了。
栗子醬看到我偶爾盯着屏風發呆,會用小翅膀來拍拍我,然後問我是不是有點喜歡他。
呵,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被太宰治騙到,我隻是在跟他博弈,他綠茶的樣子我能不知道嗎,他表現的這麼溫順示敵以弱我能不知道嗎,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能不知道嗎,我裝作被他迷住其實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好了,栗子醬你别說了,我自有打算,我要去問珠世小姐要點止痛的藥物了。
——【雪野夕の日記,1月31日。】
“和我一起去外面走走吧,雪野醬。”
當一隻小黑貓主動翻出了肚皮,可憐巴巴地求你摸他的時候,是個人都很難拒絕啊。
在栗子醬震驚的眼神中,雪野夕當場就答應了。
外面的積雪還沒融化呢,貓自己出去走丢了怎麼辦?
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太宰治嘴角微微上揚,“那就拜托雪野醬了哦。”
雪野夕起身去拿自己的傘,準備撐開傘和他一起出門。
沒想到卻被太宰治一把攥住了手腕,他的手很瘦,用力握住她時幾乎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每一塊骨骼。
指節冰冷,隻有手心是微微溫熱的,此時沒有了繃帶的阻隔,那隻手放上來時還輕微地收縮了一下,像是主人不知該如何用自己切身的體會去觸碰外界。
“雪野小姐知道嗎?”他如霧霭沉沉的鸢色眼眸看過來,“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推翻了森先生,自己帶上了那條掌握權利的紅圍巾。”
“在完成了四年的謀劃後,自己從港口mafia的大樓上一躍而下。”
最後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他倒是圓滿啊。”太宰治輕輕扯了扯嘴角,眼睛裡卻毫無笑意。
他不是落水後被森先生撿回來的,而是自殺失敗了,被港口mafia送去森先生的診所,沒想到……後面的事情是這樣的。
“那麼現在,讓我來驗證我的猜想吧。”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又大了一分,接着,猛然将她從陰影中拽入陽光之下。
冬日的陽光灑落在同樣蒼白的肢體上,雪野夕幾乎是下意識地将自己狠狠地向後抽離,連帶近在咫尺的太宰治都被她拉得一個踉跄。
……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刺目的陽光既沒能在手上留下溫度,也沒帶來灼熱的傷害。
雪野夕就被太宰治一點一點地拽入了陽光下。
濃黑的發絲從肩頭墜落,掃在手臂上,像是陽光觸及的感覺。
她卻一點也顧不上這點微末的癢意。
眼前的太宰治也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他彎了彎眼睛,“相信我哦,雪野醬。”
從很早以前他就有了這個推論,【人間失格】可以消除她的空間能力,那麼與這份能力相伴的副作用呢?
胃裡似乎有蝴蝶翅膀扇動了一下。
他們兩個人一起踩進了雪裡,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兩串腳印和嘎吱嘎吱的輕微響聲。
不算溫柔的風回蕩在兩人中間,但太宰治始終把手握得很緊。
直到雪野夕輕輕拉扯了一下他,“回去吧,天上的雲又開始堆積了。”
“……真可惜。”圍着大毛領的太宰治低低歎息,“最後一次了啊……”
他的聲音幾乎模糊成了唇舌之間的吐息,但雪野夕還是看懂了,她并沒有多說什麼。
“我們回去吧。”
不隻是回到躲避風雪的地方,更是回到橫濱。
“橫濱……”他幾乎艱澀地開口,“那可不是一個無風無雪的地方。”
“可你不能否認,你是愛着它的。”
“或許吧。”
刨除另一個世界裡當上首領的他的記憶,太宰治反倒覺得,自己中毒的時日也許才是最輕松的一段時光——
身軀被囿于方寸之地,思想與靈魂卻在無限貼近死亡中盡情遨遊。
雪野小姐說的,不抱有意義活着的人生,他真的能做到嗎?
————
“春季跳鶴見川也不算好選擇。”濕淋淋的雪野夕從河邊一臉生無可戀地爬上來,又轉身把嗆水後半死不活的太宰治也拎了上來。
“在刺骨的寒冷中走向死亡,确實不是什麼好感受。”大病初愈的太宰治睫毛上似乎挂上了一層淺薄的霜雪,他現在急需回到港口mafia的辦公室找到屯好的繃帶把自己纏起來。
雪野夕擰幹長發上不斷滴落的水滴,還沒來得及用血鬼術把自己身上的水份盡數剝離,就聽到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