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壽一聽人來了,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走,趿拉着一隻鞋子,看着眼前一排黑黢黢的女人,目光有些發直。
“窮山惡水能養出什麼美人來。”他話雖這麼說,但眼睛在仔仔細細盯着看,看到最高的一個,心裡暗暗點了下頭,再看了兩個來回,心裡越發不忿:“高缺德,城裡頭的美人都被他搜羅去了,把我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說什麼家中有些門道的都會在攻城前想法子逃出城去。就是把自己弄成烏眼雞逃出來嗎?你看這一個個黑不溜秋的......”
何永壽隻好把目光又落回到最高的那個身上,“我還偏要給這‘缺德’好看,偏要挑出幾個蓋過他去。”
這姑娘身材窈窕、眉目清秀。何永壽點了頭,算得上一個。
“你叫什麼呀?”他問。
那姑娘顯然猜到了何永壽的來意,瑟瑟縮縮但努力嬌聲地答道:“奴家沈雲娘。”
何永壽點點頭,楚地人官話說成這樣很不錯了,而且舉止得體,是個好人家的姑娘。他接着問:“是哪裡人啊?”
“奴家是陽城人,來此小住。”
還真被高缺德說對了,是個從圍城前逃出來的。何永壽哼了一聲,卻看到沈雲娘眼風往旁邊掃了一眼。
何永壽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是個身量不高的,臉上也是黑的,裹着一件不知什麼材質的衣裳,又肥又大,乍看上去跟其他人一樣,但何永壽心裡明白這女人有蹊跷:臉黑是臉黑,哪有爪子也那麼漆黑,手腕子卻白的?做粗活的人手都粗大,她那雙手又細又小,哪能抓得住柴刀?
何永壽不禁被自己洞若觀火的推測折服,這麼一被提醒,越發覺得這裡頭說不好還真藏着幾個絕世美人,既然都千辛萬苦地照了面了,就不怕再多做一步,他高聲道:“來人呐!”
可他喊了兩聲,都沒人應。
原來他跑得太快,沒留意吳将軍給他安排的那個小兵蛋子沒跟上來,押送這批女人的人押完也走了,周圍倒有不少兵都熱火朝天地在收拾戰利品。
“合着就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啊!”何永壽瞅準一個路過的小兵,喊道:“那個你,那個背鍋的那個!”
那兵愣了一愣,左右看看,指着自己鼻子問何永壽。
“指什麼指,就是你!”何永壽有些不耐煩,“去,幫我把你們将軍叫過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那兵又傻愣了一愣,嘿了一聲,朝将軍的大帳小跑過去。
“傻呀!也不知道把鍋放下。”何永壽翻了個白眼。
沒想到這兵真是個傻的,他沖到主帳,隔着簾子喊了一嗓子:“将軍,何公公那邊出了要緊事了,讓您快過去。”
何永壽是宮裡派出來随軍的,實則搜羅美人,雖說隻是個低品級的公公,可到底是欽差,欽差出事那是大事。于是這小兵一嗓子把這支隊伍的主将吳恪也驚動了。
一行人凜凜到了跟前,倒把何公公驚了一愣。
看到何公公好好的,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場面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還是郭軍師活便,上前問:“何公公可有什麼吩咐?”
何永壽調整了下站姿,語氣放低了一點兒,說:“請打幾桶水來,給他們......”說着指着那一排年輕的女俘虜,說:“洗洗。”
這一說,倒把氣氛說激動了。
都是血氣方剛的兒郎,常年征戰在外,軍中紀律又嚴,女人什麼味兒都不記得了。這大熱天的,給女人洗澡,還這麼站一排,想想都熱血贲張。
吳恪扭頭看了眼郭軍師:“我沒聽錯?”
郭軍師也是一臉震驚,沖他一點頭:“沒。”
吳恪有點兒不可思議地看着何永壽,心裡在罵:“這太監是什麼心理?這要按他說的,那這軍營還得了!”
大将軍一群人的到來就吸引了衆多士卒的注意,這話一出,紛紛按捺不住,不着痕迹地圍攏過來。
相比之下,倒是公公何永壽最為單純,看場面這麼詭異地亢奮起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道:“哎喲,這麼黑漆漆的,不把臉洗幹淨了,我怎麼看得出來哪個長得醜,哪個生的美?快點兒,提幾桶清水來,讓他們淨面,洗臉!”
這麼一說,大家恍然大悟。
吳恪諸人也松了口氣。
幾個機靈的兵卒嘻嘻笑笑地去提水。
雖然沒有先前設想的那麼勁爆,但看女人洗臉也燃起了一群久旱的漢子們的激情。大家圍得緊緊密密,成了人牆,伸頭探腦,看着有自覺的姑娘把頭浸到水桶裡的,呼噜幾下,胡亂摸幾下,再把頭昂起來。這時候就像看戲法一樣,有幾個依然黑,隻是把黑灰黃泥洗淨了,在陽光下看着,倒也水靈靈的,畢竟都是年華正好的少女。
看得挺有意思。
有的女俘虜看着左右都洗了,不得不低頭下去,動作溫柔很多,擡頭的時候羞答答地垂着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