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回完最後一條消息,顧岩擡眸,就瞧見端正坐着,上身微微前傾,脖子伸得很長全神貫注的宋昭。
視線自上而下,落在扶手上的手上。
少年手不算小,往日拿了球便嚣張遠投的手此刻攥緊,有青筋透過奶白的皮膚透出來。
顧岩收回視線,看向舞台。
話劇是最具沖擊力也最有感染力的藝術形式,猶如此刻,顧岩最開始分明是抱着反正也沒事就陪小朋友跑一趟的想法來的,可看着看着,他自己也跟着沉浸進去。
《戀愛的犀牛》是一台很出名的話劇,講述的是一個男人因為愛上了一個女人,而做出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男人近乎偏執,甚至于病态的追求,不懂得權衡利弊,更不懂得及時止損,在這個泥潭般的世界裡,被當做另類一樣的存在。
直到話劇結束,話劇演員牽手謝幕,宋昭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他和其他人一樣站起身用力鼓掌。
顧岩垂眸就看見了他有些微微發紅的眼眶,隻是他不懂。
這舞台劇确實精彩,卻沒到能感動到讓人落淚的地步。
觀衆席開始散去,宋昭起身的瞬間低頭,手背不經意擦過眼角。
他低着頭走在前面,顧岩安安靜靜跟在身後,兩人穿插在人群中來到車庫,找到顧岩的車。
宋昭拉開車門坐了上去,面色還有些陰沉。
顧岩坐上車時聽到他呼了口氣,側頭,關切道。
“想起難過的事了?”
顧岩唯一理解的,就是宋昭也曾像話劇裡那般為一個人癡狂過,最終落了個幻想破滅的結局。
所以觸動才會這般的深,這般共情。
宋昭搖搖頭。
“沒,就是替馬路感到難過,他那麼癡心喜歡一個人,費盡了所有的努力,最後成了别人眼中的怪物,感覺他愛得偏執也可憐。”
兩人說話這會兒,車庫已經不少車開出去,空了不少。
顧岩發動引擎,一臉淡然地将車開出車庫。
“我倒和你有不一樣的看法。”
宋昭側頭,“嗯?”
他專心地等着顧岩的下句。
直到車開到路口,遇上紅燈顧岩才将車停了下來,緩緩道。
“這個劇看着好像在近乎瘋狂地歌頌愛情,贊美主角為愛癡狂,可實際卻是在嘲弄愛情以及自我的平庸。”
遲疑片刻後,顧岩繼續。
“更多的,我覺得應該是主角在愛一個人的過程中自我尋找和确定的過程,并不一定是愛,畢竟人生那麼長,愛情隻是很渺小的一部分。”
雖然理智告訴宋昭,顧岩說的是對的,很客觀,且準确。
可他就是覺得這樣的師兄太冷漠,太不近人情了些。
心底有個很沖動的想法呼之欲出。
“師兄。”
“嗯?”
“是不是沒什麼事是可以在你心底掀起波瀾的。”
顧岩想了想那晚少年低聲啜泣的聲音,顫抖的雙肩,嫩白的肌膚上被自己留下片片斑駁痕迹。
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下,平靜道。
“差不多。”
冷冰冰的三個字,像一記重拳落在宋昭的心口。
所以,那晚的一切,也在他心底同樣掀不起波瀾嗎?
自己忐忑糾結了好幾天,在師兄的心裡可能連想都想不起來了吧?
不甘的情緒湧上心頭,鼻尖一酸,宋昭也顧不上太多,撐着起身,朝駕駛座靠去。
察覺到身側人動了,顧岩側頭。
下一秒,宋昭帶着一層薄汗的手撫上他的臉頰,而後柔軟的唇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