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取由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甚至都不記得這天晚上是如何度過的。
關了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眠的時刻,他真的有想過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質問出個結果。可萬一對方并沒有聯想至此自己這麼做豈不是多此一舉的自曝?
在糾結與忐忑的雙重折磨中,遊走于昏睡和清醒的邊界線上,實取由希就這樣盯着閃光的手機屏幕熬到了太陽升起的時候。
昏昏沉沉的精神狀态,自然也沒有逃過上門來接人的大和猛的眼睛。
“是不是發燒了?”
寬厚的手掌在意識到時候已經撫上栗發少年的額頭,大和猛因眼前人差到極點的臉色倍感擔憂。事實上,他從昨天放學開始就能察覺出實取由希的心神不甯,不過當時也沒有多想,直到今天早上看見對方依舊是這副蔫耷耷的摸樣才開始感到不安。
“沒什麼,我隻是昨晚沒睡好。”一個後撤躲過大和猛貼上來的臉,實取由希強撐笑臉,生長了一整晚的擔憂如同藤蔓一樣不斷順着腿開始向上攀爬直至纏繞住那顆猛烈狂跳的心髒。
“是腿還有哪裡不舒服,需要看醫生嗎?”明顯誤會了對方躲閃的動作,大和猛皺起眉頭,沒有意識到對方的緊張所在。
“不是腿傷的狀況,是……”目光飄忽不定,實取由希緊急找了一條理由應付過去,“是之前種下去的那批銀邊翠,好不容易發出來的芽都由于突然的降溫而枯掉了,我都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理呢。”
大和猛一下子明白過來,從善如流地安慰道,“确實,也怪我送的季節不對。等明年開春的時候再種一次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人還怪好的……”
自己眼下真正的擔心其實并不是這件事,實取由希有口難言。總不見得直接上來就向對方辯稱“你昨天看見的草稿其實不是BL漫畫之類的奇怪的東西哦隻是單純的繪畫中的人體練習而已。”,這和直接自首有什麼差别。
将實取由希不斷變換的表情收入眼底,大和猛沒點破,卻在接過對方的書包時忍不住驚訝地輕歎一聲,“你的書包。”
“嗯,怎麼了?”實取由希還沒反應過來。
不解,大和猛默默地用手多掂量了幾下,“感覺比前幾天的要重了許多。”
“怎麼會呢,就裝些課本而已能有多重……”剩下的半句話噎在喉嚨中,非常不合時宜的片斷閃回,混沌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
在整理書包的時候非常多餘地塞了什麼東西進去呢,此刻,實取由希終于想起來了昨晚的無知覺下的行動。
一直在糾結于如何把“腦袋受到撞擊後失憶”的情節重現出來,又深知不可能帶些高危險系數的物品去學校。在整理第二天上學需要的東西時,自己好像、或許、可能多此一舉地放了本《境○上的地平線》設定集進去!
比起因為沖擊性的回憶而愣在原地的書包的所有人,大和猛倒沒有多想,像是不過随口一提地開玩笑,“差點以為你加了啞鈴進去呢。”
“呵呵,這種運動器械我家裡可是一個都沒有呢。”相對的比磚頭還要厚的書倒是有很多。
實取由希幹笑,不由得慶幸大和猛不是那種不經同意就拉開拉鍊探個究竟的性格,一邊又忍不住盯着對方頂在頭上的茂密卷翹頭發若有所思。
哪怕硬度比不上磚頭,可壘起來的重量即便強壯如大和猛也不一定能抗住吧。
不過說起來,要偷襲大和猛的話,該采取什麼樣的策略呢?
無論是從身高還是力量上自己都不占優勢,果然還是要靠利用計謀突襲吧,比如說連環陷阱之類的?
或者更簡單直接一些,關上燈躲在門後,趁對方在摸索開關的時候幹脆利落地敲上去,再裝作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報警最後被突入其中的警探看破詭計抓個正着……
接二連三的冒出一個又一個非常危險且毫無邏輯的想法。
大和猛顯然也沒有錯過實取由希的注視和失神,他微微低下頭,“要摸嗎?”
實取由希愣愣地跟着重複,“什麼?”
“不是嗎,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的頭頂,還以為對我的發型感興趣呢。順帶一提,其實這個是天生的卷度而不是專門做的。”指向自己的頭發,大和猛不以為意,見實取由希沒有什麼反應便準備直起身。
上一秒還怔愣在原地,實取由希沒有放棄這個莫名其妙拿到的機會,毫不遲疑地伸出手揉上去。
“如何?”
被如此對待,大和猛依舊面色如常地詢問對方的感受。
“嗯……”
實取由希措辭了半天。
“總歸比光頭摸起來的手感好出許多。”
“哈哈,那還真是我的榮幸了。”
大和猛頗為自豪地笑起來。
或許對方真的沒有把昨天放學時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呢。
相安無事成功抵達學校。昨天那爽朗的微笑和誇贊應該都不過是基于場合而給予的禮貌層面上的應對,實取由希難免抱有一些僥幸心理。
沒錯,大和猛這個腦子裡隻會關注美式足球的呆瓜,肯定不會在一看就是與美式足球沒有任何相關性的、莫名其妙的東西上花費多少心思。說不定回去睡一覺,就全部忘個精光了呢。
自我催眠般的想法或許真的有些效用,或許是一路上令人安心的話題都沒有引發他的警報,當然也可能那顆毛茸茸的頭發從某種程度上緩解了自己的壓力。越想就越覺得真的就是這麼回事,實取由希隻覺着腳步都變得靈巧,堆積在肩膀上那股重量不知何時也消失不見。
好不容易升起來的希望,結果在拿回自己的書包時被不留情面地打破。
“對了,昨天放學時,那些稿紙上的畫是實取你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