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害怕!”男人音量突然增高,神色又振奮起來,“在我兒子垂危那一刻,我的命早就丢了!現在我還在苟延殘喘,就是因為老天爺待我不公!他能随意奪走我兒子的命,我怎麼不能拿走别人的!”
“所以哪怕我一閉上眼睛,那些鬼魂就來我夢裡把我圍住撕扯,但我依然每晚準時入睡,他們都打不倒我的,誰都打不倒我,我會養足精氣,把店裡照料好,直到我兒子好起來那天。”
周棂幽幽開口:“你殺了那麼多人,就不怕事情敗露,害了你們一家?”
男人冷哼一聲,絲毫不見愧疚之色,“你看我門口那個免費吃飯的牌子,引來的大多都是些身無所居,衆叛親離,被社會抛棄的人,這些人活着也沒什麼意義,我拿他們的命給我兒子,豈不是也算成全了彼此?”
見他将别人的生命說得如此輕賤,周棂臉色鐵青,險些提棍子給他敲死過去,“你憑什麼去定義别人的生命有沒有可活的價值?你又算什麼,能随意奪取别人的生死,還如此大言不慚?”
男人把頭扭去一邊,剛毅的嘴角繃緊,并不回答。
周棂隻覺胃内翻湧,傍晚在他這裡吃的一頓飯,此刻回味起來全是血腥和屍臭味,連做了兩個深呼吸才将這股味道壓下,朝楚青寐說:“他的孩子呢?把他抱過來。”
過了大概十秒,仍不見身邊人有動的迹象,周棂疑惑轉頭,見楚青寐一臉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很是清澈。
“我不喜歡小孩,也不想接觸到他們。”
他說得就跟飯桌上挑食的小孩,嚷着不想吃胡蘿蔔一樣。
周棂擡頭望着天花闆,極慢地眨了下眼睛,歎道:“早知道我就帶柳煙煙來了。”
楚青寐聞言神色一變,整張臉冷峻地闆起,眼底閃過一絲陰鸷,卻在周棂看過來的瞬間轉換過來,笑着給自己找補:“但這既然是周處長下達的指令,一定在所不辭。”
說完徑直朝後廚走去,隻是這短短幾步路,卻一步一頓,像在等着周棂叫住他一樣,走得格外漫長。
又等了一會,楚青寐才慢吞吞從後廚出來,還跟上一次的姿勢一樣,隻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住小孩後頸的衣服,手臂伸得離身體好遠,像挂燈籠一樣提在半空。
周棂見他表情已經扭曲,臉上肌肉似乎都在微微抽動,卻還努力維持着标志化笑容,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大跨幾步走上前将孩子接過,抱在懷裡。
才一會不見,小孩臉色青紫得厲害,呼吸也逐漸微弱,被輪番折騰這幾次,卻也不見醒,緊閉着雙眼躺在周棂懷裡。
“周處長。”小孩扭動着往周棂懷裡鑽,楚青寐看了隻覺眼睛生疼,在一旁小聲提醒道:“這種贓物陰氣太重,還是放在地上吧。”
周棂不理。
“周處長。”楚青寐又不知從哪搬過一個大盆來,尺寸至少能讓成年人蹲坐在裡面,“放這裡面也行,我們大家都能監視到,豈不是更好?”
周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一計不成,楚青寐又閃身不知要到何處,卻在半路被周棂攔下,抓起孩子就要往他懷裡塞,“别麻煩了,我看就你抱着最合适。”
楚青寐在小孩接觸到他衣角的瞬間跳出老遠,總算是低着頭不再說話。
周棂将孩子抱去男老闆身前,一把拍開他伸過來的手,喊道:“你睜開眼睛仔細看看,這真的還是你的孩子嗎?”
男人眨了眨眼,仔細端詳着小孩的臉,隻覺他無論是眉眼還是因病略有些消瘦的臉頰,都可愛非常,是怎麼看都看不夠的。
見男人笑容滿溢,滿臉慈愛之色,周棂想了又想,還是心一橫,咬破指尖,将流出的血液抹在男人的眼皮和耳後。
“你……你給我擦了什麼!”男人頓覺眼皮處傳來絲絲辛辣之痛,教他涕淚橫流,無法睜眼視物。
周棂一把按住他在眼皮上亂揉的手,“哎,别都蹭掉了,我的血很珍貴的好不好。再堅持幾分鐘就好了。”
男人隻當自己要瞎了,自然不會信周棂的話,隻胡亂掙紮着要起身去洗洗眼睛,楚青寐卻突然走過來,不知為何,似帶有怒氣般一腳踹在他身上,他一時不防,身子向後仰去,後腦勺重重磕在地上,這才安靜下來。
周棂錯愕,這小子平日看起來溫溫柔柔,出手竟這樣狠辣。楞了幾秒,才對楚青寐方才這眼疾手快的行為舉了舉大拇指。
他蹲下身去,單手把住昏過去的男人猛烈搖晃,又扒着對方緊閉的眼皮,強制将其撐開,對他耳邊喊道:“心中欲望越強大,越會招來惡鬼。你被心術不正之人趁機而入,蠱惑迷失了心智,借你之手殘害無辜生命,作惡不斷!該醒醒了!”
男人打了一個哆嗦,隻覺眼前烏雲滾滾,瞬間一個驚雷在不遠處炸開,白光晃得他視線一片虛幻,他掙紮着起身,複眨了幾下眼睛,突覺視線從未有過的清明澄澈。
卻還未高興太久,看到周棂抱在懷中的孩子時,一臉驚愕地發出尖叫。
“啊——!!你!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