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周棂見許茂渾身搖搖欲墜,知他今日受的刺激太多,出聲勸解道。
許茂搖了搖頭。
他獨留母親一人在濁濁世間,最後留給她的,竟是自己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讓她陷入痛苦的沉淪中。他此刻所感受到的,并不及他母親心中漏洞的萬分之一。
“我應該怎麼做?”許茂擦去眼角的淚水,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幫他母親解除“魔咒”。
周棂沉吟片刻,開口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她既因你的離世而受挫,我們就配合演一出戲,把當天場景再改造重現一遍。”
女人伏地嚎啕半天後,動作突然戛然而止,她擡眼茫茫然盯着前方發呆,表情又回到最初的放空狀态,眨眼間,整個人憑空消失了,地上隻餘下一小團未幹的水漬,很快就被熱浪吃盡。
許茂瞪大了眼睛,在路上左看右看,大力扯着周棂的衣服不住搖晃,着急地問道:“我媽呢?我媽呢?怎麼突然不見了!”
周棂神色如常:“她返回刷新地了。”
“啊?”許茂不明就裡。
周棂說:“地縛靈與尋常魂魄不同,她無法到别去,隻機械式地重演對她記憶最深的時刻,周而複始,直至最終變成一具為填補心中空缺,随意傷人奪命的惡鬼。”
“哎呀!”許茂眉間皺出三跟長長的川字紋,心裡焦灼地快要着起火來。
“你方才說得将當天場景再重現一遍,是怎麼個重現法呢?”許茂看着周棂問。
“周、周處長,你确定這樣真的有用嗎?”
許茂别别扭扭地坐在一輛車内,猛摳着手上的倒刺。
“你在質疑我?”周棂不知從哪翻出一個墨鏡帶着,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健碩的身材配着他一頭短至頭皮的青寸,怎麼看怎麼像□□。
“不是不是!!”許茂隻撇了他一眼就下意識地縮起脖子,連聲否認。
“隻是……我有必要穿成這樣嗎?”
四周車玻璃将二人身影盡顯,許茂避無可避,在被那一抹亮眼的紅色刺激了一下又一下後,終于開口小聲詢問。
周棂終于舍得分點眼神給他,轉過頭隻在許茂身上稍稍瞟了一眼,立刻像被燙到般将目光收回,單手搭在唇間将暗笑掩住,輕咳了一聲說:“這不挺好的,返璞歸真嘛。”
許茂如坐針氈,臉紅得好似如火的驕陽,“就算要重現我出車禍的場面,那天我穿的也不是這件衣服呀。”
許茂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顔色格外豔麗的大紅色連體衣,整個人好像忘記穿玩偶外殼的天線寶寶小波。衣服碼數有些小,緊緊貼在他的身上,把他全身線條勾勒地盡顯無疑,他隻有把手捂在裆|部不放,才能稍稍緩解一些尴尬。
“從早上你媽媽的表現來看,單重現車禍場景這一個刺激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她不記得你的臉了,隻剩下一個模糊的概念,怎麼樣把她的記憶加深,讓她意識到眼前被創飛的人就是她兒子本人,才是最重要的。”
許茂在心裡嘀咕:道理我都懂,可是到底跟自己身上這件像老人貼身穿的秋衣一樣的衣服有什麼關系?該不會是周隊長其實性格很惡劣,喜歡以羞辱别人為樂,故意為之吧?
許茂偷偷用餘光瞥着周棂的側臉,隻見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無論是厚到恰到好處的唇部線條,還是棱角分明的下颌骨輪廓,都透着一股凜然正氣,教人不自覺神清氣爽,拜服不已。
“哦!那張照片!”早上母親在屋内種種場景幻燈片般在許茂腦内回放,他突然茅塞頓開,手握成拳狠錘了一下大腿,為自己方才懷疑周棂的想法愧疚不已。
周棂一臉你總算想起來了這就是當代大學生的智力水平嗎的表情。
車輛平緩地行駛在大道上,難得如此平靜的時刻,周棂嘴裡哼着不成調的歌,車窗半開,涼風吹拂在臉上,看起來十分惬意。
許茂盯着來來往往的車輛,腦内一個想法突然爆裂開來,他僵硬地轉過頭去,盯着周棂半響,才問:“周處長,你有駕照嗎?”
周棂轉頭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十分耀眼。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