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預約下午兩點就診的傅淵逸在嗎?”
“在。”
“請跟我到診室。”
盛恪把傅淵逸送到診室門口,傅淵逸手心裡全是汗,抓着盛恪不想松手。
盛恪拍拍他圓潤的後腦勺,溫聲哄道:“乖點。”
“我在這等你。”盛恪又攏了一下他的肩,“我不走。”
傅淵逸這才安了心進了診室。
盛恪說不走,是連腳都沒挪,就在診室門口守着。
護士勸他說,傅淵逸面診沒那麼快,如果要進行心理疏導的話,可能要兩個多小時,讓他去一旁的家屬區等候。
盛恪禮貌點頭。
一個小時後,護士再次路過他,看他還站着,便問:“需要喝水嗎?”
盛恪回答不用。
“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别把心理咨詢看成是什麼大問題。放輕松一點。否則你弟弟看到你這樣,心裡負擔會更重的呢。”
盛恪還是禮貌點頭。
他答應了傅淵逸在這裡不走,黏人精回頭出來看不到他,估計會難過。
所以傅淵逸進診室三個小時,他便站着等了三個小時。
之後醫生把盛恪喊了進去,和盛恪說了一下傅淵逸的情況,“主要還是由于車禍造成的慢性型創傷後應激障礙。”
他這種情況,一方面是由當時身體重傷造成的,另一方面是由失去至親造成的。傅淵逸常做噩夢也是創傷再體驗的一種表現,并且伴有一些軀體化反應。
幸運的是,陳思淩在最一開始就有意識地讓傅淵逸進行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沒讓他的問題過度惡化。
“小逸對感情需求很高,對人際關系過度依賴,都是源自于安全感的缺失,他對分離、分别、死亡的恐懼感很深。作為他的家裡人,還是希望你們能多陪伴他,這樣的話,也會對他的心理治療有所幫助。”
傅淵逸從診室出來後,沒怎麼說過話,牢牢牽着盛恪不肯撒手。
跟走丢過的小狗似的,好不容易回到主人身邊,要前前後後黏着、看着才能安心。
傅淵逸也一樣,好似那分開的三小時,讓他患上了分離焦慮。
情緒也很低落。
盛恪心疼。不知道怎麼哄,隻喊着他的名字,“傅淵逸……”
傅淵逸擡了點頭,鼻尖無意蹭過他的脖子,“咋又叫全名了……”他說得輕,聽着有點委屈。
盛恪喉結滾了滾,喊了聲逸寶。
“很難受?”他問。
傅淵逸回答:“不難受。但是哥……我有點累。”
盛恪的手撫過他的額,停住,俯身吻在自己手背上,“要不要睡一會兒?”
“哥,還有糖嗎?”
盛恪從口袋裡摸了一顆,拆了包裝喂給他。
傅淵逸含着糖,靠着盛恪一路睡到家,到家後喝了口水,又蜷進房裡去睡。
如同某種冬眠的動物,用睡眠來抵禦嚴寒,度過危險。
盛恪什麼也沒幹,傅淵逸睡覺,他就在旁陪着。
陽光漫過紗簾,從金色變成橘色,最後太陽西沉,夜幕升起。
盛恪看到了時間從傅淵逸身上緩緩流淌而過。
然後呢?
時間走了,留下了依舊痛苦的傅淵逸。
它帶不走任何,也治愈不了任何。
傅淵逸的傷口結了厚重的痂,一層又一層,一年又一年。
結痂之下,依然潰爛生瘡。
-
傅淵逸委頓了一天,隔天看上去就好了許多,恢複了元氣。
然後,他哥便去他二爹的公司實習了,甚至沒點緩沖!
傅淵逸一早醒來,腦子還鈍呢,聽聞這樣的噩耗,卷毛都耷拉了。
“哥,你今天就去了?不多陪我一天?”
盛恪系着紐扣,回了個淡淡的“嗯。”
傅淵逸徹底枯萎了,在床上抱着被子問,“那我咋辦?”
盛恪看他一眼,“在家待着。”
傅淵逸腦袋創進被子裡,悶聲說,“全家我最笨,我最弱,現在我還最閑最廢物了哇……”
盛恪過去,在被子團上輕輕拍了兩下,“那你問問淩叔,問他能不能讓我把你也稍上。”
傅淵逸鑽出來,才悶了幾秒就有點喘了,“真的?”
“嗯。帶上你的暑假作業。”
“……”傅淵逸的天又塌一回。
最後他沒跟着盛恪去,他完全不想在陳思淩的總裁辦公室裡丢臉地做他的高一暑假作業!
去是沒跟着去,但心沒少操。
一會兒問盛恪忙不忙,一會兒問盛恪有沒有挨欺負。中午盛恪剛午休,他已經開始問他啥時候下班,幾點回來。
但這種關心隻持續了一天。
第二天盛恪一條消息也沒等到,同事看他中午對着手機吃飯,以為他在和女朋友視頻,過去才發現,盛恪隻是盯着手機而已……
還是鎖了屏的手機。
誰都不知道他在看什麼,等什麼。
那天盛恪下班了才等到傅淵逸的一條消息。
辶免丶:@陳思淩二爹,湯澤約我去古鎮,兩天一夜,我能去嗎?
陳思淩二話不說,轉過去兩千。
陳思淩:注意安全。
辶免丶:[愛你]
盛恪看完消息,長長吐了口氣。但直到進家門,他那口氣都沒倒順。
“哥回來啦?”
不等盛恪回答,傅淵逸已經拿着自己的牙刷毛巾從他面前略過了。
盛恪面無表情地換鞋,換完鞋擡手捏住眉心,在玄關枯站。
“哒哒哒……”
“哒哒哒……”
傅淵逸的拖鞋聲過來又過去,擾着人的神經一跳一跳不安甯。
盛恪忍無可忍,一把将他箍到面前按下,“傅淵逸!”
“咋啦?”
對上傅淵逸無辜的狗眼,盛恪有火難發,但一口氣梗在喉口也咽不下。
于是一掰傅淵逸的下巴,警告他:“不準和湯澤睡!”
傅淵逸嘴角要笑不笑地壓着,眉眼早已彎成月牙,“不跟他睡。訂的大床房。”
盛恪挺不情願讓傅淵逸和湯澤出去的。
撇開吃醋這層,去年傅淵逸和湯澤去迪士尼,全須全尾出去的,胸口紫了一片回來的。
湯澤在盛恪這裡實在沒什麼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