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傅淵逸在醫院住了十天,全程都是盛恪陪着。
等他出院,寒假臨近尾聲,盛恪又要走了。
傅淵逸郁悶到跟自己生氣,揪着卷毛悶悶不樂地蜷縮在秋千椅裡,把自己裹成一顆毛茸茸的蛋。
盛恪把他挖出來,問他:“又怎麼了?”
“煩呢。”傅淵逸說。
他的咳嗽一直沒好透,斷斷續續,偶爾氣短。中醫也看了,讓好好調理,不能年紀輕輕壞了肺。
他咳得煩,病得也煩。總是病總是病的,和盛恪獨處的時間,全搭在生病上了。
“哥,你說我咋這麼沒用?”
盛恪看他一眼,懶得理他。
傅淵逸知道他哥不喜歡看他這幅矯情又扭捏的模樣,識相地把嘴閉上,自己慢慢消化情緒。
樓上的行李理得差不多後,盛恪下樓去收拾了幾雙鞋,等再回來自己房間,行李箱裡多了個傅淵逸。
傅淵逸抱膝坐在一側的衣服上,看着他說,“我是一顆蘑菇。”
“請你把我摘了去吧。”
盛恪把蘑菇摘出來。傅淵逸順勢挂在他身上,雙腿纏着他的腰,從蘑菇變成樹懶。
“我覺得我什麼都沒幹,光生病了。”傅淵逸苦着聲說。
盛恪沒說話,往上颠了他一下,将他抱穩。
傅淵逸捧着盛恪的臉,親他的唇,吻他的眉眼,“異地戀咋這麼苦呢……”
“你少黏人,就沒那麼苦。”
“我控制不住。”傅淵逸舔開他的唇齒,吻進去。
他說——
“我是病态的。病态的黏人,也病态地喜歡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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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清明,盛恪跟着一起去上墳。
陳思淩依舊惹眼地抱着一大束黃玫瑰。
而傅淵逸還是那絮絮叨叨的小話痨,跟他淩爹說自己是怎麼追的盛恪,從宿舍到北京,又告狀說盛恪老跟他生氣。
陳思淩最後聽不下去,給他趕到一邊,“你淩爹在下面都得嫌你煩。”
盛恪不在身邊,傅淵逸就鑽陳思淩懷裡,吸着鼻子說:“我還有好多話想說……好多好多……”
陳思淩拍拍他的後腦勺,說:“忍着。”
獨自悲傷的傅淵逸扯扯陳思淩的貴價襯衫:“二爹,你就不能安慰安慰小孩兒?”
陳思淩說:“那是你哥該幹的。”
傅淵逸回頭望過去,盛恪跪在淩遇的墳前。他們站得遠,聽不到盛恪在說什麼,但盛恪表情鄭重地磕下了三個頭,又拿起筆沾了漆,補全了碑上缺損的最後一筆。
回去路上,傅淵逸問盛恪對淩遇說了什麼。
盛恪回答:“沒什麼。”
傅淵逸才不信,盛恪在淩遇墳前跪了那麼久,肯定說了很多。
隻是盛恪估計太害羞,不願意告訴他。
下車時,陳思淩落了一步,與盛恪并行。
“淩叔。”
陳思淩看他一眼,笑了聲說,“你在我哥面前給了承諾就夠,不用再跟我說。”
盛恪說好。
“但我還是得提醒一句,”陳思淩駐步,“你們現在還小,又生活在一起,看到的全是對方,或許就覺得能一輩子了。”
“可一輩子太久,也太不容易,有太多的意外了。”
陳思淩說到這裡,停頓許久,才又重新提起話頭。
“更别說你弟敏感、多慮,心态還差,遇到點事兒就扛不住。”陳思淩拍拍盛恪,“所以以後……如果萬一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别恨你弟……”
說着,他又一搖頭,“我知道這麼說對你不公平。但沒法啊,他是我領回來的,是我養大的。是淩遇拿命護下來的。我沒法不偏心。所以、所以盛恪,就算哪天你恨上他了,厭他、煩他了,叔懇求你,還是幫叔照顧着他。”
“小屁孩實在太笨了,我怕他活不好。”
成長是一件太過辛苦也太過痛苦的事。
如果有可能,陳思淩希望傅淵逸一輩子都不用長大。
被保護着,被愛着,快樂的、安逸的過完他的一生。
可命運對他們太差勁,像一張揉爛了的紙,每一處的折痕都是刻在他們骨頭上的疤。
誰都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說不清楚到底還要吃多少苦才能證明這一生的價值。
所以他不放心。得先為傅淵逸要一句承諾。
“二爹,你和我哥說啥呢!?”傅淵逸在門前沖他們招手,“霞姨喊吃飯啦。你們快點。”
陳思淩:“我在道德綁架你哥呢。”
傅淵逸“啊呀”了聲,說:“這麼嚴重啊。”
“那綁架成功了沒?”
陳思淩:“那你可要問你哥了。”
跟着他的話音,盛恪回答:“我會的。”
語氣亦如在淩遇墳前,請求淩遇将傅淵逸放心交給他時一樣堅定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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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放假隻放三天,但下雨下了兩周,下得人心情郁悶。
周渡看着外面的雨,聽着傅淵逸時不時的咳嗽聲,尋思着這世界怎麼還沒爆炸!
傅淵逸過年回來之後就一直咳,都四月份了,他還在咳……家裡是不是沒人照顧啊?
他們家要是真的沒人在乎傅淵逸,要不直接把傅淵逸給他得了。但凡他在傅淵逸身邊,都不能夠讓他遭半點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