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過完年回來,時間顯得愈發的快,有種讓人追不上的無力感。
傅淵逸班上的人少了一半,春考後又少一半。
教室變得空空蕩蕩,他腳邊的習題試卷卻壘得越來越高,幾乎與他膝蓋齊平。
二模結束,班主任挨個約談了剩下的學生與學生家長。
輪到陳思淩,班主任反過來勸他别太給傅淵逸壓力,把孩子逼得太緊。
班主任:“陳先生,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孩子的未來還有很多種可能,你們做家長一定要保持平常心!”
“……”陳老闆哽了哽,表情扭曲地吐出一句,“您說的是。”
陳老闆被“教育”了一個鐘點,回到家,滿肚子冤地把傅淵逸從書房薅出來,啥都還沒說,煩人小鬼突然往他懷裡一撲,悶聲問他,“二爹,我能去找我哥嗎?”
他壓力實在太大,快要撐不住了。
當年盛恪高考他緊張得夠嗆,原本以為輪到自己時,沒什麼可緊張可擔心的,他一笨腦瓜子能考上二本都是超長發揮。
可後來不一樣了,盛恪來了。
從高二那年開始,就是盛恪陪着他學的。
從高二陪他到高三,給他劃重點,給他出考題,給他講解知識點。
盛恪教他的比老師還多。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盛恪都是把自己放一邊,先來顧他的。
所以他太想考好了,不想讓盛恪失望,不想辜負他哥花費在他身上的時間與精力。也怕自己萬一二本也考不上,到時候沒法去北京,沒法跟盛恪在一起。
這些情緒一點一點累積,化成壓力,壓得他喘不上氣。
偏偏他心态又是最差的那一個。
他這兩次去做心理疏導時,醫生也察覺到了他糟糕的狀況,試圖跟他多聊一些盛恪的事,來分解他的壓力。
盛恪是他的定心丸。
所以他想去找盛恪了,隻要見一面,哪怕跟盛恪待幾個小時也好。
“行啊,去呗。”陳老闆溺愛孩子到了一定的份上,沒二話地允了,當晚給傅淵逸請了假,買了機票。
傅淵逸反而又磨磨唧唧地問他:“二爹,我是不是不該任性啊……都快高考了……”
陳思淩擺擺手,“你可快去吧。”
“啊?”
“讓盛恪給你治治。省得你們老師又說我給你壓力,我可冤死了。”
傅淵逸笑起來,“是冤。是冤。”
“這鍋得你哥背。”陳老闆開始跟小孩兒計較。
小孩兒也順着他說,“嗯,得算盛恪頭上,讓盛恪背!”
傅淵逸沒給盛恪說要去找他的事,怕盛恪不讓他去,畢竟還半個月就要高考了,他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老老實實在家,好好吃喝好好睡覺好好複習。
而不是選擇飛北京,就為了見他一面。
四個小時的飛行,傅淵逸被發疼的耳朵磨得疼白了臉色。
地鐵下來,他耳朵也還沒恢複,打電話給盛恪的時候,幾乎要聽不清他哥的聲音。
“哥……”
“嗯,怎麼?”盛恪的聲音壓得低。
“我在北門,你能來接我嗎?”傅淵逸問,“我忘記預約了。”
外面起風了,風聲聒噪,傅淵逸不得不把另一隻耳朵捂上,才能聽清他哥說話。
盛恪那兒有幾秒的停頓,“傅淵逸,你說什麼?”
不是疑問,而是一句反問。
“我……”傅淵逸縮着肩膀說,“我太想你了……就、就自己來了。我……我現在在北門。哥,你能來接我嗎?”
聽筒對面又是一小段的沉默,傅淵逸心跳如鼓,他不确定盛恪是不是生氣了。
“哥,我知道我不應該來的……但是我,我太想你了……”
“傅淵逸。”盛恪的聲音恢複了正常的音量,在傅淵逸聽起來也更響一些了,“我不在學校。”
“哦……”傅淵逸難掩失落,“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去别的地方等你。”
“我暫時回不去。”盛恪說,“我讓蔣路去接你。你在北門等着,别亂跑。”
傅淵逸避讓人群的腳步一下頓住,眼神都變得迷茫起來,“哥,你、回不來嗎?”
“嗯,抱歉。”盛恪無奈一歎,“我周末才能回去。”
傅淵逸用力吞咽着喉頭,明知道盛恪看不見,他還是努力提起了個難看的笑,說:“哦,沒、沒關系的。那,你不要讓路哥來了,我晚上就回去了。”
“我,我就是來看看你。我太想你了。”
“逸寶……”盛恪聽他的聲就知道傅淵逸肯定難受了,但他鞭長莫及,也不知道怎麼哄他。
畢竟見不到面,說得再多也顯蒼白。
“沒事的哥,”傅淵逸深吸一口氣,“你忙呢,我自己逛逛就回去了。”
挂了電話,傅淵逸迷茫地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一時不知自己該去哪裡。
天好像要下雨了,眼前的顔色都蒙上了灰。
他沒帶傘,但他想着要是下雨好像也不錯,符合他的現在的心情,潮濕又沉悶,心裡沉甸甸地壓着一片烏雲,撥不開,沖不破。
傅淵逸沿着校區外圈逆着人群而行。風又起了,在他不怎麼聽得見的耳朵裡變得尖銳。
突然,他的肩被拍了下,吓得他一個機靈。
“哎喲,我的寶,”蔣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下次得拿個喇叭在你後面喊……”
傅淵逸不好意思地幫他順氣,“路哥,你怎麼來了……”
“我要不來找你,你哥今晚提刀殺我。”
傅淵逸悶悶,“才不會,他不是周末才回麼?”
“沒見着你哥不開心了?”
“沒有。”傅淵逸搖頭,“我知道他忙。”
蔣路輕輕一撞他的肩,“跟路哥還不老實。”
傅淵逸勉勉強強笑了下。
“要不然别跟你哥了,跟路哥混咋樣?”蔣路挑唆,“我們食堂好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