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燃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目的,被顧澤杬一針見血地點明。
“我……”
一開口,聲音盡數悶在手掌裡。殷燃還沒作反應,顧澤杬先觸電般縮回了手。
“越來越冷了,先回酒店吧,殷總。”顧澤杬站起來,毯子搭在臂彎上,又俯身收起馬紮,朝殷燃露出一個笑。
殷燃恍惚地“嗯”了一聲,跟在顧澤杬身後。
一路上有很多同樣看完日落回酒店的遊客,偶爾一陣刺骨的風吹來,周圍的人都攏緊衣服,加快腳步。
殷燃的衣擺掀起一個角,風直往裡灌。他毫無所覺,隻是注視前方的身影,筆直的視線沒有一秒偏離。
直到走進酒店大廳,室内外過大的溫差讓他不禁打了個顫,猛地回過神來。
他這才發現,顧澤杬提着馬紮的手指都有點紅了。
殷燃歎了口氣,上前勾過馬紮:“顧總,我來。”
顧澤杬面露猶豫,但兩秒後還是把馬紮遞給了殷燃:“麻煩殷總了。”
殷燃很清楚,顧澤杬的同意,隻有三分是因為他确實凍着了,餘下的七分,是他不希望将氛圍變得更僵硬。
殷燃有些喪氣。他當然也不想兩人之間氣氛冰冷,但更不想要他們私下的相處還像公事一樣,帶着察言觀色的疏離。
回到套房,顧澤杬轉身對殷燃道:“我先去洗個澡。”
眼神卻落在殷燃頭頂。
猶豫地抿了抿唇,顧澤杬提醒:“殷總,頭發亂了。”
“……好。”
等顧澤杬回了卧室,殷燃也走進自己的房間,随手放下東西,往椅子上一坐,并沒有去理會翹着的幾根發絲。
頭發再亂,也比不過心亂如麻。
剛才電梯裡人多,他看見顧澤杬默默用毛毯護在身前,便下意識轉身替他圍擋出一點空隙。
顧澤杬僵了一僵,接着輕聲道了謝。
殷燃的視線再度落在那雙開合的嘴唇上。
他第一次被顧澤杬直呼姓名,不是客客氣氣的“殷總”,而是無措中又帶了點堅決的“殷燃”,卻落得如此狼狽慌張。
他居然是想親顧澤杬。
他為什麼想親顧澤杬?
那一夜……他到底有沒有親過顧澤杬?
亂七八糟的問題一股腦兒地往腦海裡湧,殷燃近乎頭疼地思考。
片刻後他才恍然發覺,這些問題竟如此暧昧不明。
在生意場上向來運籌帷幄的殷燃,此刻卻一個答案也給不出來。
這一切,怎麼會比最棘手的商業談判,還讓他感到困難?
另一邊的顧澤杬,也是同樣茫然。
洗了熱水澡,身子暖和了,腦袋卻依舊木木的。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手掌心,那陣濕熱的觸感似乎長久地留下了印記,一直存在于此。
他不知道殷燃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舉動,也意識到,他的驚慌僅僅是因為感到措手不及,而不是覺得厭惡。
明明自己向來不喜歡他人過度的靠近。
顧澤杬歎了口氣,脫力地躺到床上。
還遠不到睡覺的時間,卻也沒有心思再做别的事了。
但盡管躺下了,也是浮想聯翩,輾轉難眠,直到深夜才勉強入睡。
或許是成年人之間體面的默契,隔天顧澤杬按照日出的計劃時間,頂着疲倦的身體起床,走到客廳時,殷燃已經在沙發上等候了。
隻是從眼下隐約可見的暗青色澤來看,顧澤杬猜測殷燃大概跟自己一樣沒怎麼睡。
顧澤杬假裝沒發現,若無其事地和殷燃道了聲早安。
殷燃同樣一如平時的沉着:“早,顧總。”
至于是真沉着還是假沉着……心照不宣,不必說穿。不戳破他人的面具,是社交中的基本禮儀。
殷燃依舊拿上了馬紮毯子保溫杯,走在顧澤杬的後方。
睡得不好,顧澤杬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暈得厲害。不過來都來了,起都起了,日出總得看看。
他掩唇打了個呵欠,伸手準備開門。
眼前卻忽然泛起一陣熟悉的黑霧,模糊了視線,後背也倏忽間出了許多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