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燃再次不經意擡起眼時,顧澤杬斜倚着靠背,睡着了。
最近天氣悶熱,室内無異于汗蒸,不得不每天開着冷空調。顧澤杬這樣睡肯定要着涼,殷燃放燈燈在椅子上,起身去櫃子裡拿了張毛毯,灰色短絨,和他車裡的那張一模一樣。
之前他鬼使神差地買了兩份,留了一張在公司備用,沒想到現在真派上用場了。
抽出顧澤杬手底下的書,殷燃給他蓋上毯子。
不過顧澤杬睡得極淺,殷燃剛彎下腰,他就醒了。
睜開眼,就是一張近在咫尺的英氣的臉。顧澤杬怔住,緩了緩,垂下視線,才看到殷燃手上的毛毯:“我睡着了?”
“嗯。”見人醒了,殷燃把毯子放到一邊,但沒站直身,“沒睡好嗎?抱你去休息室睡?”
“……又不是燈燈,幹什麼要抱。”
呼吸也很近,相繞難分。顧澤杬下意識說得很輕,好像多用半分力,人就會像氣息那樣纏作一處。
“隻是看書看得困了。中午還要陪燈燈午睡,晚上會睡不着。”
殷燃同樣放低了聲音,但他是故意的:“也不是沒抱過。”
而且抱過很多次了,他們發生意外的時候,旅行第二天早上顧澤杬不舒服的時候。還有他第一次看見燈燈,顧澤杬請他相信自己的時候。
最後的那個擁抱才一秒鐘,顧澤杬還欠他一個下次呢。
“……”
醇厚的嗓音落在耳畔,顧澤杬發現自己竟然瞬間明白了殷燃的暗示。
他可不可以裝不懂?
但是……給過承諾的是他本人,有誠信的商人不賴賬。
殷燃都這樣明裡暗裡來要債了,他這應付賬款要是拖延磨蹭,在殷燃那兒成了壞賬……從不吃虧的殷總,絕對會在日後加價讨回損失。
奇怪,當時在宴會場裡,占上風的不是他嗎?現在為什麼風向調轉了?
顧澤杬百思不得其解。
權衡過後,他伸出雙臂,圈住殷燃的腰,額頭正正好抵在對方胸前:“抱好了就快去工作。”
卻被殷燃摟了背,還聽見他笑起來,胸腔微微的震動傳來:“不行,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顧澤杬仰起臉:“什麼?”
“昨天燈燈為什麼問我‘結婚’是什麼意思?”殷燃低下頭,翻完舊賬翻新賬,“如果隻是因為聽到了這個詞,他可以問你。”
額頭幾乎要貼在一塊,萦繞的呼吸如何也躲不開了。人和氣息在此刻都成了一團。
燦若星辰的雙眼專注地望着他,顧澤杬受不住,默默别開眼。
他就知道糊弄不了殷燃……果然昨天沒追問,是在等着更好的時機呢……
但他還是要敷衍過去:“兩歲的小家夥,想到什麼就問什麼,不能跟他講邏輯。”
當然這話很打臉,出門前還想着燈燈那句“最喜歡爸爸,最想殷燃爸爸”邏輯清晰,現在又說不能講邏輯。
糊弄學嘛,就是這樣的。
殷燃勾起唇角。别的小朋友他不知道,但是燈燈那麼機靈,他可不信燈燈是随便問的。
顧澤杬越逃避,越有深意。
若是平時,殷燃到這就會點到為止了。但是眼下的狀況,他讨個好處再“放過”顧澤杬,沒問題吧?
“阿杬,”殷燃故意在顧澤杬的耳邊說話,“我不信。”
殷燃周圍愉悅的氣息擋也擋不住,那點壞心眼昭然若揭。
顧澤杬耳朵紅得發燙,他推了推殷燃,轉移話題:“這個姿勢你不難受嗎?不信就不信。你不是和燈燈說想吃我做的菜?你這裡有沒有小廚房,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免得你以後吃不到。”
沒辦法了,隻能用吃的堵嘴了。
殷燃有點遺憾,這不是他最想要的。不過也沒關系,他想要的,還是他主動更好。
而且很少見顧澤杬會說這麼一大串話,遊刃有餘的顧總顯然是難得局促了,可不能再逼迫下去。
人不能得隴望蜀,适可而止才能可持續發展。來日方長啊。
殷燃終于直起身。
顧澤杬有些煩躁地捋了下頭發,順勢捏了把發麻的耳垂,企圖降下那裡陣陣的酥癢,但沒什麼成效。
隻能強行轉移注意力,生硬地說:“殷總點菜。”
殷燃替他正了正歪斜的衣領:“殷總不點,殷燃點——阿杬做什麼我吃什麼。”
顧澤杬在殷燃的笑臉上怒掐一把。這家夥是不是偷偷摸摸進修了談判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就用在了他的身上,蠱惑人心。
不然他為什麼會這麼心神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