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
護士手忙腳亂地跑出去喊醫生,一個踉跄差點被推車絆倒。
“快去通知家屬。”
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在病房中遙遠回蕩。
另外兩位護士一邊幫他做檢查一邊低聲八卦。
“喏,熱搜上那位,集團夫人聲淚俱下痛訴養了二十多歲的假兒子。”
“跳江說不準是苦肉計呢。”
“救護車從江邊拉回來的時候,生命體征接近于無了,可真是命大。”
餘晏聽到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遙遙傳來說話的聲音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的,是誰在吵鬧——
飄蕩的靈魂落在了實處,有了着陸感,冥冥中感到身體被挪動。
他眼睛倏忽睜開,入目是一片的白天花闆。久未接觸光源的眼睛在刺激下,迸出眼淚,又迅速閉緊。
他癡癡地想,難道是上了天堂,不對!他可是賽先生的忠實擁簇者,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醒了。”男聲中帶着強壓的怒火。
餘晏緩慢适應光線,睜眼。
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子,聲音有些嘶啞地謹慎問道:“請問,您是誰…”
中年男子怒發沖冠:“我說年輕人啊,你再想不開也不能自殺,你知道我把你救上來花了多錢力氣嗎?連醫藥費都是我墊付的!”
這一番連珠炮彈實是把餘晏打了個措不及防,他謹慎地打量周圍陌生詭異的環境:“抱歉,我記不大清楚了。”
誠懇得絲毫不像說謊,男子定睛打量,他懷疑這年輕人是想要賴賬,“我不管你記不記得清啊,我下水一次一萬,醫藥費雜費三萬這些都得付給我。”
餘晏不自覺皺了皺眉,普通人一月工資也才五到十塊大洋,他獅子大開頭一下子要五萬。
“麻煩您聯系青鸾街餘園,家裡面會跟你算清賬。”
男子瞪大眼,高聲說:“你是不是想賴賬,青鸾街都是景點,糊弄人也要找個可信的地址吧。”
護士敲了敲門,說道:“醫院禁止喧嘩,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攪其他病人。”便将中年男子轟了出去,拉上簾子做檢查。
餘晏本就是敏銳的人,鋼筋鐵骨的奇怪器械與精緻的裝修,連他之前去過美利堅的醫院也沒有如此高檔。
他不準痕迹問道:“這位小姐,請問這是哪兒?”
護士聽到病人又是亂稱呼,好沒氣敷衍道:“這是醫院,西京市中心醫院。”
“成聿安,配合我的檢查。”
餘晏任人擺弄,一股發虛的堂皇不自覺從心頭泛起,他慎重地回答:“小姐,我叫餘晏,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将後腦勺的紗布換好,護士煩躁道:“叫我護士就好,怎麼可能認錯,身份登記還有假的。”
他嚴肅地重複:“我不是成聿安。可能是與成先生長得像認錯了。”
護士這才察覺出些許不對,她将手裡的活計放下,幾乎是正色打量眼前的男人,現代科技都是生物信息怎麼可能存在認錯的情況。
面目清麗疏朗,仿佛風霜雨雪在他眼中皆是塵灰。分明面色溫和,卻有種矜貴臨下的淡漠——比起網上的照片,活生生多了股仙氣!
她将信将疑問道:“你是真的不記得了嗎?”
在得到人肯定的回答後,腳打着腦袋倉惶跑出去,一面跑一面大聲喊:“醫生,過來檢查,病人有情況。”
餘晏艱難起身,手捂着腦袋,在無人處緊繃的神經稍許放松,遲疑地打量周圍。
遍布用處不明的大型物體,聞所未聞。餘晏謹慎地忖度——或許塞先生說得不對,這世上是有天堂的。
當一身白大褂的人進門之後,他醍醐灌頂,這是醫院。
“啊——”醫生示意把喉嚨張大,仔細觀察。
餘晏按兵不動,聽話的張嘴“啊——”
又見白大褂拿出手電筒,扒住他的眼皮,往上面照去。
他下意識躲閃下,被硬掰着制止。
護士着急忙慌問道:“怎麼樣醫生,病人家屬還沒到啊。”
餘晏太陽穴不自覺跳動,這話實在是有些歧義,打斷道:“醫生,我大腦很清醒,并沒有失憶,你們大抵是認錯人了。”
醫生面色不明的嘶聲,遲疑地看了下病曆本又擡頭看人:“您最近有沒有壓抑,周圍扭曲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感覺。”
“偶有壓力大,夜間睡不着的情形。”餘晏垂眸思慮。
醫生頓時一臉正色将護士拉到角落裡:“小周,他情況可能有點嚴重,自殺說明可能有有嚴重的心理問題,記憶喪失,有可能是顱腦外傷導緻也有可能是心理情況。”
“先安排檢查是否有淤血,再下通知精神科會診吧。”
“失憶了?那就是說他還蠻可憐的。”護士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不免憐憫一二他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