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底下的黑色垃圾袋被踢動,劃出“呲啦”。
消防通道中走出來身着白色襯衫的高挑削瘦身影,敲了敲門冷聲道:“席隊,突然吓人可不是什麼好行為。”
席澍收斂語氣道:“成先生,天地良心,我隻是看到你順口叫了句,怎麼?大家都走光了你還留在市場裡。”
他微不可見的扭頭,“我等大家散了再出去。”
“哦——”席澍若有所思的點頭,“那一起出去,市場要鎖門了。”
餘晏将袋子拎起,泛白的皮膚上青筋由為明顯。
他能感受到,席澍刻意跟在他身後,用難以言喻的眼神一絲一毫将他剖析成片。
餘晏面無表情地轉頭,忽得一笑:“席隊這種大忙人怎麼會來古玩市場。”
席澍這才慢悠悠收回眼神,借着近一米九的個子,居高俯視,連他的頭皮發絲都一清二楚。
追問道:“怎麼感覺成先生跳了個河,就長高了些,我記得你資料上顯示是一米七八。”
而席澍天生對細節敏銳得可怕,這些年在靠他對案發現場細節的洞察力,常安分局的破案速度一騎絕塵。
餘晏嘴角緊繃地抿成一線,輪廓那股玉石溫潤褪去,隻餘冰冷的寒光:“席隊怕不是喝完酒後一晚上沒睡的錯覺,我确實一米七八,穿得鞋子不一樣也會略有區别。”
“也許吧。”席澍擡手臂低頭聞了下衣服。“澄清一下,酒味是我陪老爹喝酒,本人作風優良的好警察。”
“那就好。”餘晏點頭。
等兩人到了外頭,席澍将車鑰匙從口袋裡掏出來,徑直走向他那亮瞎眼到十米開外的跑車旁,打開車門矮身坐進去。
“咳,席警官,您能順手載我到好打車的地方嗎。”餘晏頓了頓,伸手攔住他肩頭。
“………”
席澍:“你不會是打不到車,才半天不走的吧。”
餘晏面目微妙地低頭:“自然不是。”
“上車吧,就當我為人民服務了。”席澍在車上坐直,利落提檔啟動。
·
低吼的發動機聲與嘈雜的重金屬音樂交織,餘晏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不太理解這種太過超出理解範圍的東西。
席澍人松散地靠在車後背椅上,單手把着方向盤,又啄了兩口冰美式。他餘光觑着餘晏,伸手按停外放的音樂。
“這車坐着不舒服,空間太小了,成先生别介意。也就是那棟别墅隻有這輛車,我迫不得已才開出來的。”
“這車很貴吧,倒是我的榮幸了。”餘晏斜倚着車門,緊抓上方把手,卻有股松而不弛的姿态。
“嘶…”席澍指夾半熄的煙頭,“手抓那麼緊,成先生是在擔心我把車開溝裡去,這麼怕死啊。”
“沒有。”餘晏言簡意赅。
席澍頓了頓,虛心請教道:“那你恨不能整個身體都貼着車門,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逼仄的車内流淌着難以言喻的空氣,無聲無息且微妙地漫入兩人口鼻耳中。
餘晏掩飾了剛剛的失态,緩慢地将身體擺正,右手矜持的微微扶上門把手:“個人習慣,我家在龍城禦苑,勞煩席警官了。”
他說話的時候,睫毛如同飛蟬撲扇,彎出恰好的弧度,嘴角微不可見的下垂,應該是有些緊張。——席澍腦子裡莫名出現這個念頭。
他故作詫異道:“那可真巧,我也住這個小區。”——準确來說,他爹投資了這小區開發商,但是因為房地産下行,血虧。
好幾棟樓都是他家集團名下的,怎麼算不上是住這個小區呢。
“是嗎?您這警官當得也太滋潤。”餘晏不鹹不淡地轉頭看他。
席澍趁紅綠燈一分鐘,“唰”轉身,“可不敢誤會我貪污把我舉報到紀委啊,行不改姓坐不改姓,我姓席,明客集團的席。”
“明客集團?”餘晏在席澍灼灼發亮的目光中,微不可見地錯開眼,“這個集團很厲害嗎?”
“就是旁邊那商城,我家開的,這樣的規模全國有435家。”席澍順手指向右前方的大型建築,颔首矜持地一笑。
餘晏溫聲道:“那您來當警察還真是受罪了”
“哪裡哪裡。”席澍頗有些唏噓。“不叫受罪,我從小就喜歡《警察故事》,立志成為一個正義勇敢的英雄,心甘情願的。”
分明兩人都是眉眼俱笑的閑聊,兩人目光相接,莫名空氣中有些凝滞,暗流湧動。
·
“到了,下車。”
席澍對他來說以堪稱龜爬的速度,一路60邁挪到了小區地下室。
餘晏慢條斯理地按下安全帶按鈕,将淘來的物件拎起來,客氣向他道别,仿佛用完人就丢的無情男人。
“謝謝席隊,有緣再見。”
席澍前三十年縱橫社交場,第一次這麼快就見到翻臉不認人,感慨道:“成先生不去做生意可惜了。”
頂級小區的地下室總是燈火通明的,仿日照與假綠植造景,鋁闆精裝吊頂,全石材鋪裝入庫,精磨石地闆都泛着锃亮的光,入戶電梯大堂都跟酒店大堂沒太大區别。
順着指示牌,餘晏慢慢悠悠晃到了感應門口,忍了又忍,還是無奈地轉身問:“不用送到這兒,席隊您可以去服務其他人民了。”
席澍語氣誇張地倒打一耙:“我可沒送你,我家就在樓上,成先生可太剝削了,我熬了一晚上都不讓睡覺。”
“………”餘晏半晌才找回聲音,“冒昧問句您住幾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