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立刻反轉,搖搖晃晃出現黃色木桌,上面有些雜亂,零零散散放着些珠寶。
花樣年把要鑒定的一塊翡翠镯子與蛋面戒指擺在正前方,“老師就是這幾樣。”
餘晏乍一眼粗看就覺得顔色有些不自然,說道:“你把镯子拿近些,把镯面漏出來給我。”
她抽紙把镯子擦幹淨,花樣年匆忙湊近攝像頭。
餘晏定睛細看,這镯子表面有坑坑窪窪的被酸蛀蝕紋路保留,顔色與光澤悶沉,且絲毫沒有過度紋路。他雖然不大清楚現代的造假新手法,可真東西看多了,假東西就無所遁形。
他歎口氣,柔聲說:“姑娘,你這不是純天然的翡翠,應該是有二次加工過。”
【主播真溫柔,嗚嗚,說難聽點這是造假的!應該是c類的假翡翠】
【妹子也太慘了,這對象不能要了。】
【誰找你這個女朋友也是倒黴,送個禮物背着人鑒定,這種老婆娶不得。】
花樣年整個人猛抽口氣,顫顫巍巍地将翡翠上下左右摩挲:“老師,那我這個戒指呢。”
“這戒指也不是天然翡翠。”餘晏怕她不懂詳細解釋:“這是墊色翡翠,将染色的一面鑲嵌進去,顔色沒有層次感顯得呆闆。”
這句話在花樣年聽來更像是殺人誅心,她抱着最渺茫且微弱的話問道:“這種翡翠大概值多少錢呢。”
餘晏蹙眉,古往今來人工造假過的翡翠是最不值錢的,能倒騰進手裡就甭想出去了:“這沒有價值,懂行的人都不會收。”
手緊攥那镯子,花樣年像是把镯子當做宣洩的工具,聲音卻帶着泣音:“這是我對象給我的彩禮,說價值10w,我父母還陪嫁了等量的金子,我們結婚證都領了,怎麼辦。”
【woc,結婚證都領了你才來鑒定,姑娘心也太大了吧。】
【評論區說這種女孩娶不得的,味擋不住了,這是屬于詐騙行為。】
【男方怎麼說的。】
餘晏正打算勸勸這姑娘,她連線猝不及防的斷了,無奈搖頭輕笑,低下頭繼續補畫。
【主播真的好大方,修古畫這手藝,每個師父都有自己的獨門絕技,不外傳的。】
【已經看他兩天了,進度好慢,這真需要耐心,看的心都靜了。】
【一低頭就不理我們,我到要看看你幾個小時後擡頭!】
如果說修複古畫,哪怕是幾十年的老師傅為也有失手的時候。
圖省事用不匹配的色紙,用紙料遮蓋絹本洞,像藍瑛絹本《雪山行旅圖》,用“整絹托裱法”,幾年後畫心就破裂脫落。
餘晏的手如同翻飛的蝶影,那細小且脆弱的洞,在他的微操用鑷子壓下恰當的補紙也就填上了。
修複這行當,隔行如隔山,一行就可鑽研一生。他隻擅書畫,若讓他如補瓷器玉件,那可真是兩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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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澍将包子放下,翹着腳抱着手在思忖。
——眼前在直播的這個人,他可以說是特地去接觸了好幾次。
他是公職人員,紀律有要求。所以特地拜托兆文永去查他和外公在什麼機緣巧合下有聯系。
給出的答案是,跟老師一同出去與藏家洽談的時候接觸上的。
與世人以為文物部門與藏家是對立方相反,博物館人員反而要和藏家保持良好的關系,從而每年都能得到捐贈指标。
他是導師和外公之間溝通的小喽啰,也是想借攀上這高枝掙脫原生痛苦且掙紮的家庭。
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将資料和本人聯想起來。與他接觸的人,挑剔又嬌氣,這也不吃,那也不喝,就像是被懷珠韫玉之家浸出來的貴氣。
而資料………
他才楞會兒神的功夫,彈幕蓦然刷得飛快,像是在吵架。
他聽見音孔裡傳來清清冷冷的聲音:“這位先生是剛剛那位姑娘的丈夫?”
那人還特地刷了火箭,這是樂看平台價值五十的禮物。
說的話卻戾氣十足。
【什麼野雞鑒寶直播間,主播初中畢業了嗎,就亂說。】
【我的翡翠可是花了十萬從緬甸訂過來的,你知道這是破壞人家家庭嗎,你要被判刑的】
【我等會就找帽子叔叔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你媽**】
餘晏向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慌不忙,對百年後的後生們更多了些包容,他輕輕一句就把所有針鋒相對抵了回去。
“騙婚可不好,小朋友。”
席澍差點噗嗤笑出來,這男的頭像看起來就四十多歲的胡子咔嚓樣,他年輕輕輕叫人家小朋友,可真是……能把人梗得不輕。
【雖然但是,這句小朋友給我叫軟了。】
【樓上這裡是公共場合注意點,笑死,是不是發現被騙婚惱羞成怒了。】
【那姑娘才慘好嗎,十萬金子可是實打實的錢,還跑來罵主播,舉報了。】
那男的還在刷禮物,像是羞辱一般淨刷些十塊八塊的小東西,在直播間止不住的陰陽怪氣。
樂看平台有規定,隻要一個月之内在直播間有消費,都無法拉黑。
餘晏倒對此沒有任何在意,跳梁小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