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上一次走這條路已經過去七年。
從正門走,在繞十幾分鐘的路,又路過前堂這才到正堂。
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在,堂姊堂兄表親表侄,伯母伯父,叔父叔母,大舅公三姨媽,一推人擠在正堂吃飯,一大桌人,邊上還有兩小桌給那些沒成年的孩子,小孩桌,熱鬧得緊。
名利場上的人都信風水,司家更甚。
四大天師,八仙,天上聖母媽祖,觀音佛祖财神爺......神像滿堂,屋内燒香的氣味濃,又是用灰琥珀,奢靡濃厚。
前來報告的人已經到了,伏在正堂主位的那人耳邊說了幾句,隻見他用拐杖敲了兩下桌子,原本吵鬧的正堂靜得慌。
司允澤掃了一眼,直接走到正堂主位旁邊的檀木椅上一坐。
衆人的目光全投過來。
主位的司成天面露冷色,用力敲了兩下地闆:“回來求和就算了,這麼多年在外頭野了性子,都不知道叫人了。司家的規矩呢?”
司允澤不說話,大家都朝他看,目光詭異得緊。
人群裡,有個正吃着飯的小孩小聲朝他喊了聲:“小叔叔,你回來了!”
很快,偏門處就有人跑過來捂住小孩的嘴,“甯少爺又不乖了,我帶他下去。”
此時,又有一傳話的人跑過來,“允深少爺到了。”
司允澤和司允深一對兄弟,同父異母,司家老一輩信奉聯姻,又求多子多福,太太們都娶好幾個。司成天就有兩房太太,司允澤是小太太若茉生的,若茉家裡小門小戶,又年輕漂亮,連帶着司允澤自小不受大太太待見。
不過司允深對他很好,兩兄弟關系好,親得比前幾代都親。
不過自打前幾年那件事情之後,就得被迫對峙了。
衆人都對着司允深問好,沒有人去管剛才的小孩。
兩人眼神對視,又别開,司允深對着主位行禮,“父親。”
正眼看司允澤,“弟弟回來了,這麼多年在外辛苦了,坐到我旁邊叙叙舊吧。”
似乎在給司允澤一個台階,好讓司成天不那麼責怪的語氣。
“不了,謝謝哥好意。”司允澤坐在原位沒動,不遺餘力:“叙舊可以和我的秘書約個時間。”
“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綜藝我接了,至于聯姻,收收心思吧,古闆那套别往我身上引。”他站起來,“這麼多人傳宗接代,不差我一個。”
“這可不是來求和,隻是通知你一聲,順便告訴你,司家我不會回來,七年前我就和司家斷絕關系,”司允澤拍了拍身上的灰,這動作,就像這房間裡的香氣太重,落他身上嫌棄似的,“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别來打擾我的生活,也别用我身邊的人威脅,大不了你可以試試再失去一個親人,反正你從不在乎。”
“放肆!逆子!”司成天杵着拐杖要站起來,臉氣得通紅,狠狠瞪着司允澤:“滾出去!滾出司家!”
司允澤隻是緩慢地走,然後喊了聲:“要不我把小尋甯帶走,司家養得好嗎,不會還隻會關樓閣禁閉那一套吧?”
大太太周寶怡從旋轉樓梯上踩着高跟,穿着旗袍往下朝他看,“允澤來了,怎麼不多待一會兒,畢竟是家裡,還是要多走動。你爸年紀大了,事事都要你哥操心的話——”
剩下的話被司允深打斷,“媽,家裡男人說話。”
周寶怡是S市紅極一時的美人,家大業大,打心底瞧不上小門小戶的若茉,又說她勾引的司成天,打名字裡就帶一股子狐媚氣。
以前就常拿大太太的名頭壓人,明嘲暗諷二太不懂家裡規矩,上不得台面,不允許司允深和司允澤玩,棍子沒少打在倆兄弟身上。
司允深當了司家接手人就拿家裡的規矩壓她,周寶怡咽不下這口氣,又恨自己兒子不成器總護着二太若茉生的小賤蹄子。
“司允深你!”家裡人多,周寶怡端着做派,又不想在其他房面前失了分寸,隻好噤聲。
“夠了!”司成天被保镖攙扶起來,“還嫌不夠亂的!”
“别忘了你走到今天是借了誰的道!”司成天不去看司允澤,怒極,瞪着在場衆人。
本就沒人敢說話,這下場子冷得更重了。
司允澤不俯首稱臣,也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他沒回頭,齒關咬盡,一字一句都淬了血,“我走的每一步,風風雨雨都是自己闖過的。你現在是拿什麼身份跟我說這句話,一個愛子深切,偏要兄弟阋牆,操戈同室的父親嗎?”
“司成天,我偏不和我哥作對,你應該要高興。”
幾十分鐘後,司允澤從司家走出,面容平靜,隻是神情微冷。蟲鳴聲重,山霧深沉,他一步步走過黑暗,最終走到車燈前。
陳東還恭敬等在車門邊,見他走近立馬打開後座的門。
洪天站在旁邊,地上有好幾個被踩熄滅的煙頭,空中煙味也勁,不比司家沖鼻的燒香味少。
“等你許久了,走吧。”洪天拍上司允澤的肩,也不多過問,隻當這是一場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