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琮鄞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生活的這個世界隻是一本小說,而小說的主角是他的父親領養的哥哥葉琮新,是他的鄰居兼竹馬薛懷臻,是他大學時的室友宿桦年,以及他看不清模樣的第四人。
而他,則是這四位萬人迷主角的反襯組,天怒人怨的萬人嫌。
他嫉妒葉琮新能夠得到家人的疼愛關懷,嫉妒薛懷臻的事業蒸蒸日上,嫉妒室友能收獲許許多多人的喜愛……
于是他刻薄陰鸷,不留餘地的針對萬人迷們,卻次次失敗,是所有人眼中的跳梁小醜。
哪怕最後,他遭遇意外,不幸喪命,也沒有任何人為他的死亡而感到悲傷,甚至覺得不過是他咎由自取罷了。
夢境走到了盡頭,荒蕪凄涼的墓園成了最後的底色,他望着雜草叢生的墓碑,突兀的笑了聲。
原來是這樣。
“汪汪汪——”
耳邊傳來激烈的狗吠,他動了動手指,逐漸從夢中蘇醒過來。
刺目的陽光好巧不巧的落在眼睛上,令許久沒有接受過光亮的雙眼疼痛不已。強烈的酸澀感讓他重新閉上了眼,手邊傳來毛絨絨的觸感,他緩和了片刻,重新睜眼望去。
是貓貓。
葉琮鄞嘗試支撐着坐了起來,他環顧四周,房間的整體色調偏冷,極簡的裝修風格看起來沒有半點生活氣息。
他扭頭,發現窗簾被拉開了窄窄的縫隙,足以讓戶外的自然光充滿整個房間,窗台上擺了一盆生機勃勃的綠蘿,一縷藤蔓從陶土盆子裡冒出頭,垂在半空中,葉子尖尖上積蓄着飽滿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
除了窗台的綠蘿,房間中沒有任何的變化,但葉琮鄞卻莫名覺得整個房間亮堂起來,就像是枯木逢了春,爆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有點奇怪。
畢竟他忙起來三五個月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情,從來沒有在公寓裡養過綠植。眼下的房間,除了那盆綠蘿,又和他自己裝修的公寓沒有任何差别。
啊,對了。
葉琮鄞慢半拍地想起,自己應該是在離開葉家的路上昏迷了才對,誰把他送回來的?
“汪嗚~”
趴在床邊的貓貓被忽視的太久,忍不住發出撒嬌的哼唧聲,用下巴不斷磨蹭葉琮鄞的手背。
葉琮鄞動了動手指,搓了搓貓貓的軟毛。
應該不是葉家的人,否則貓貓不會還好好待在這兒。
想到這裡,他眼眸微暗,心頭生出點慶幸來,也還好不是他們,否則隻是受些委屈都還算是好的,說不定貓貓會再次被趕走。
一想到那種可能,葉琮鄞便不由得繃緊了唇。
貓貓敏銳地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支起腦袋,擡起爪子搭在葉琮鄞的手背上。軟乎乎的肉墊暖暖的,貼在手背上帶來偎貼的感受,他反握住貓貓的爪子,捏了捏:“知道我怎麼回來的嗎?”
貓貓:“汪叽?”
葉琮鄞:“……”
他真是瘋了。
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真心實意地期待貓貓會回答他,果然那個夢給他的沖擊還是太大了。
如果說,之前的他對家人還有所期待的話,那麼這場過分真實的夢,已經足夠粉碎他最後的期許。
他并不是多麼陰暗瞧不得旁人好的人,也不願去扮演負責襯托主角的小醜,更不願意早早命喪黃泉,成為一抔黃土。
“貓貓。”葉琮鄞與薩摩耶溫潤的黑眸對上,“我準備換個地方生活了。”
“汪!”
貓貓聽不懂其中代表的含義,但并不影響它無條件的支持主人的決定。
反正跟着主人,總不會有錯的。
葉琮鄞看了眼床頭櫃旁的電子計時器,距離離開葉家已經過了三天,他不僅沒有半點久睡後的虛弱,身體上原本的種種不适還都跟着消失了。
他摸了摸額頭,光滑的皮膚上沒有任何痕迹,傷口在他不知曉的情況下愈合如初。
奇怪。
是因為那個夢嗎?
葉琮鄞沒有多想,起身下床,等出了房間才發現不僅是卧室,整個公寓都多了些煙火氣,仿佛在他不省人事的時候,有個賢惠的田螺姑娘來光顧過。
心頭微妙的感覺更甚。
他的人緣向來不太好,知道這間公寓地址的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不管是誰,顯然都不會屈尊纡貴的來給他打掃房間。
就算是他長期雇傭的鐘點工,也隻是定時上門打掃而已,從不會做多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