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柳梅。
對方彎着腰,背上背着一筐子豬草。
柳虞寒暄道:“割豬草回來?”
“嗯。”柳梅将竹筐往背上颠了颠,本就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的豬草瞬間有了往下掉的趨勢。
柳虞眼疾手快将草塞回框裡,而後相顧無言。沉默了幾秒後,柳虞開口:“你們家最近過得怎麼樣?”
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和這半路出來的二叔一家雖然觀感不錯,但并不算熟悉。
“還不錯,”柳梅聞言面上露出一抹淺笑,“之前你出去單過,我和大哥别提心裡有多羨慕你,現如今終于分家了,我們家日子也算是好過多了。窮依然是窮了些,但不說生活過得多好,起碼不用每天遭那家子人的欺負,也不用和人扯頭皮。”
她側過身,将豬草送到柳虞眼前,眼神裡帶着光亮,繼續道:“我家還養了頭小豬崽子,這些豬草都是打給豬崽吃的,年前就能出欄,到時候你來我家吃殺豬飯。”
柳虞爽快應下,柳家原本也是養豬的,以往割豬草、喂豬食以及清理豬圈的任務都是交給柳梅和柳河清,大房一家是管也不管的。
但每年養出來的豬,他倆基本是連一塊豬下水也沾不上,更别提賣豬錢了。
倒是柳貴,被他撞見過不止一次在廚房被李翠紅偷喂豬油渣吃。
柳虞倒是無所謂,但二叔二嬸一家恐怕對此早已是積怨已久。
如今分了家,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豬,柳虞打心裡替他們感到高興。
兩人實在是算不上熟,彼此寒暄幾句便沒了話可說。
“那我回家去了,再見!”柳梅道。
柳虞聞言如負釋重般擺擺手,“再見!”
說罷各自朝自家的方向走,還沒走幾步,柳虞腦子突然靈光一閃,
“等一下!”他回過頭将柳梅給叫住。
“河清,是有什麼事嗎?”梅轉過身去,疑惑道。
“是有個事想問你,”柳虞道:“我在鎮上不是開了家鋪子麼?生意還不錯,現在需要招兩個員工,就想問問你願不願意。”
柳虞差點把招人的事抛之腦後了,也是剛剛突然想到這一出。
他其實對于招誰,一點頭緒都沒有。在村子裡,除了柳家這幾個差不多同齡的,他也沒有幾個相熟的人。
柳文钰是要念書的,肯定不行,柳利民現如今是家裡種地的主力軍,也不行。所以隻剩柳梅了,她人很勤勞,人品也可以,柳虞覺得可以問問。
“我嗎?”
柳梅語氣中帶着驚喜和一絲不可置信。
“我,我真的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柳虞疑惑,“你又不是什麼偷奸耍滑之人,别人都行怎麼你就不行?”
柳梅猛地将臉捂住,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反應有些過于激烈了,柳虞被吓了一跳,但他很識趣的沒有去打斷對方。
“你考慮考慮,我先回家了,你想好了可以過來找我。不過最好快一點,鋪子很忙,等着用人。”
他将話抛下,轉身便走了。
柳虞從對方的表現可以确定,柳梅是想去他鋪子裡幹活的,之所以這麼激動,他大概也能明白。
這個年代,鄉下的女孩子很多都是在打壓的環境中長大的,從小就被迫灌輸女孩子沒用,活着的意義就是結婚生子這類極度不公且封建的思想。
他一直覺得很神奇,明明柳家男子在地裡幹活時,女子也是被分配了滿滿當當的任務,同樣是賣了力氣做了貢獻,為什麼到最後,女子的功勞就被全部抹除,隻能得到一句女子無用的評價。
甚至連柳梅也被洗腦了,下意識否認了自己的價值。當柳虞詢問她願不願意到鎮上幹活,第一想法不是願意或不願意,而是可不可以。
柳虞輕輕歎了口氣,他人的思想無法改變,但還是希望像柳梅這樣的女子以後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價值所在。
柳虞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順路去了趟村長家中。服務員好找,手腳麻利品行端正就行,但幫廚卻不好找。
他找到桂芳嬸子,請求她幫自己物色人選。
張桂芳這人心思缜密,早在中午柳虞說要招人的收回,心裡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選,但她不主動說,因為老闆是柳虞,不是她自己。
但柳虞來找她商讨這件事了,她就能放心大膽的将心中的人選說出來。
“劉盛英?”
柳虞聽這名字,在腦海中仔細搜尋,并沒有找到對應的人臉。事實上,他對村裡大多數人都沒有什麼印象。
“你肯定認識,就是一直和你大嬸不對付,三天兩頭見面就吵架的那位。”張桂芳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