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走在最後面,每隔一段距離就用釘子在樹上做一個記号。新的腳印覆蓋了原來的腳印,林子裡不知何時起了風,穿過樹木縫隙時發出一陣陣嗚咽。
走了不知多久,穆夏環顧四周,都隻有一片黑壓壓的林子。他都不知道這片森林竟如此廣袤,仿佛沒有盡頭。
等等,黃誠該不會就這樣帶着他們一直走下去吧?走到拍攝不得不結束,然他們以失敗告終,從此就困在了這片風雪之中的森林裡。
穆夏快走幾步,拉住了沈麒生。不過,和他想象的不一樣,黃誠停下了腳步。
沈麒生指向黃誠面前不遠處的一棵樹,那樹下的積雪不像别處那樣白,而是混雜着黑色的泥土。
曹毓秀意識到了什麼,率先沖了過去。沈麒生自始至終都拎着那把鐵鍬,默默走過去,挖開淺淺的積雪下明顯比别處松軟許多的泥土。
他們沒有挖太久,泥土中露出一截手臂時,曹毓秀尖叫了一聲。穆夏過去幫忙把裡面的整個人挖了出來,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祈禱這裡埋着的人是楊建偉。
黃誠自始至終站在一旁看着,直到許翎的臉漸漸從泥土中顯露出來,才歎了口氣。
“為什麼?”穆夏不明白。
曹毓秀把許翎抱在懷裡,緊閉着嘴咬牙忍着哭聲。
見黃誠絲毫沒有驗屍的意思,穆夏隻能自己來。許翎身上隻有心口處一道刀傷,血浸透了他的衣服,讓灰白的襯衫變成了暗紅色。
沈麒生忽然走過來,掰開許翎虛握成拳的手,指了指手心,說:“字。”
穆夏忙湊近了看。
字是用血寫成的,筆畫歪扭,時斷時續,應當是他死前悄悄寫下的。辨認了半天,穆夏才勉強看清楚。
“偷渡。”
“所以,”黃誠終于舍得開尊口,“許翎指使王勐殺人,事情敗露後想要偷渡逃跑,卻和蛇頭發生沖突,被殺死在這裡……”
穆夏冷冷地看着他:“你的思維方式讓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一個警察。”
“那你覺得他寫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我得想想,”穆夏現在腦子很亂,思緒像一團亂麻,難以理清,“但是黃誠,你辦案就全靠毫無憑據的猜測嗎?還對一個犯罪嫌疑人的話深信不疑。”
“那你有真憑實據嗎?”黃誠竟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
穆夏算是看明白了,黃誠除了是個借機當他們催命符的工具人外,基本不會主動參與查案。
“你把案子卷宗和查案權限給我,我可以給你找出證據,要不然,警察換我當?”
黃誠冷笑一聲,不說話了。
林子裡光線越來越亮,穆夏回頭對曹毓秀道:“我們該離開了,今天下午有暴雪,再不走我們就會被困在這裡。”
曹毓秀把許翎抱得更緊:“我要帶他出去。”
之前胡言疆的屍體第二天就消失了,離開這裡以後,除了之前見過胡言疆和許翎的參賽學員,以及穆夏三人,再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此刻,許翎的遺體成了曹毓秀唯一能抓住的和他有關的東西。
穆夏想把許翎背起來,但牽動了背後的肌肉,疼得他頓時不敢動。沈麒生默默蹲下,背起許翎,當先走在了前面。暴雪還沒來,但已經起風了,陰沉沉的天空下,冷風怒号,刀子似的割在人臉上。
穆夏趁機整理着思緒,出了工廠大門後,終于有了點想法。
王勐不知道阿萊的長相和真名,來廖家屯應該不是為了找阿萊,而是為了逃走。穆夏不知道廖家屯的具體位置,但許翎留下那兩個字一定是關鍵線索。
或許這裡離邊境線不遠,王勐來此是想要偷渡去國外。楊建偉發現他後,就以幫助他出國為由,讓他演一出戲,誣陷别人為阿萊。隻是沒想到,這一切是個陷阱,王勐入獄了,但依然按照之前商定好的嫁禍許翎。
許翎是知道王勐被抓後才遇害,他是從哪裡知道偷渡這件事的呢?也許是他想要靠自己抓住阿萊,卻意外偷聽到了偷渡的事,被發現後遭人滅口。
黃誠聽了他的想法,兩隻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這裡确實離邊境很近,以前有過偷渡的,被嚴控了一段時間,已經少了很多。”
“既然如此,能不能從王勐那裡審問出真正指使他的人?和他一起襲擊我的也是木材廠的人,難道不能證明……”
“那兩個人說自己是拿了王勐的錢,受雇辦事的。”
楊建偉還真是把一切都盤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