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濤推倒了一個空着的小架子,随後憤怒地看向身邊的每一個人。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是他應該發洩怒火的對象。最後他隻能無力地,把那一腔怒火化作一聲歎息。
穆夏記得,他們剛進到那個綠幕空間時,劉政是和陳哲濤一起的。他們或許是一起經曆過不止一次拍攝的夥伴。
無人注意的時刻,地上的血正在緩緩凝固,正如此時的空氣。好像空氣裡布滿了什麼沉重的東西,正被所有人艱難地吸進肺裡。
“走吧。”陳哲濤看向沈麒生,“我們得走了。”
剛才的動靜,準确地說是劉政的慘叫,再次吸引了幾個喪屍回到超市裡。
車裡的幾個人也聽見了,吳可歆不願去猜測發生了什麼,也不打算問那聲慘叫是誰發出來的。隻是在群裡說:“我要再扔出去一個手機,等我說可以出來的時候,你們再出來。”
角落的小台燈仍發着光,在它照不到的黑暗裡,一個個人影消失在狹窄的通道中。陳哲濤走在最後,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小門,在心裡說了一句再見。
地上,金绮的屍體乍然抽動了兩下,緊接着站了起來。她仰起脖子,仔細嗅聞着空氣中那令她渴望,卻又混雜着同類味道的氣味。但她跌跌撞撞地跑過超市每一個角落後,卻一無所獲。
最後,她走向那盞小台燈,在轉身的時候踢翻了它。
台燈閃爍了兩下,熄滅了。超市陷入完全的黑暗。
一層的喪屍基本都被音樂聲吸引出去,沈麒生走上一樓,看見角落裡站着一個,似乎在随着音樂的節律輕輕搖擺。他向身後的人揮手示意,然後貓着腰,迅速往超市外移動。
朱禺和彭春溪跟着他們來到三輛車旁,沈麒生看向陳哲濤,等着他打開車門,選一個人上去。劉政變異了,他的那輛車就空出一個位置。
陳哲濤抿緊嘴唇,卻沒有看新加入的兩個人一眼,而是對身旁的周子航道:“你坐我這輛。”說完便不再管别人,徑直上了車。
金磊坐在後座,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身旁已經換了人,也并未問起那個消失的同伴。
沈麒生隻好讓朱禺去李文雨那趟車,彭春溪與自己一輛車。
這次陳哲濤走在最前面,汽車無聲地滑出空地,把黑暗中的超市甩在了後面。
他們要繞一段路,通過一片居民區,到達東北角,取一些煙花後去往第一座跨河大橋。
穆夏點開冥城喪屍實時分布圖,在黑白色的建築和道路線條中,蠕動着一個個或是一堆堆紅色圓點。他們即将繞行的這片居民區裡,布滿了密密麻麻幾乎無法分開的紅色圓點。而路上也零星有一片又一片的圓點。
車向北行,天光漸漸透進車窗,薄霧在街道上浮動流淌。前面的能見度不足十米,他們不得不降低車速,在迷霧中摸索前行。
街道兩邊的喪屍們搖晃着,開始漫無目的地走動。
穆夏關掉手電筒,揉了揉僵硬的後脖頸,擡頭看見陳哲濤組的車在霧氣中隻隐約露出一個車屁股。
幸好目前道路還算通暢,陳哲濤在前面小心翼翼地繞過在路上遊蕩的喪屍,偶爾會停下來,等待路中間的喪屍走過去。
這麼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終于右轉,開始向東出發。開過居民區旁邊的雙行道,往前三個街口就進入寬闊的主幹道,煙花爆竹店就在主幹道盡頭,與一個小型公園相交的岔路口。
太陽從高樓中冒出頭來,金色的陽光迎面灑進車窗,慢慢驅散了霧氣。他們正開出雙行道第二個街口,陳哲濤卻忽然一個急刹。
沈麒生跟得緊,也立刻踩了刹車。穆夏剛剛穩住因慣性而往前傾的身體,擡頭一看,登時頭皮發緊。
連接着主幹道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喪屍擠在一塊兒,互相摩擦、碰撞、低嚎,隻因為左右都是大門緊閉的建築,兩邊街道又堵塞着無數輛汽車。
左邊臨街的一家商鋪門口放着一個大音箱,裡面正不斷傳出各種歌曲的DJ改編版。咚咚咚的節奏好像敲在了每個人的天靈蓋上。許是因為居民區沒有停電,那音響就這麼一直放着,引得一群喜好蹦迪的喪屍們聚集于此、
穆夏疲憊地往後面一倒。即使是世界末日,也躲不過堵車嗎?
手機上的喪屍實時分布圖根本沒有标出這一點,看來圖也不能盡信。
陳哲濤在群聊裡發來消息:怎麼辦?
現在街道上都是喪屍,聲東擊西的辦法太危險。更别提有那個大音響在,很少有聲音可以蓋過它。而他們也沒有能夠大規模清除這些喪屍的方法。看起來,喪屍們雖然對擠在這裡挺不滿,但也沒想着要往别處去,享受着這一場詭異的末日音樂會。
他們一路開過來時,隻有這條路還算通暢,其它的路大多被因病毒爆發時的混亂而被迫停在路中間的汽車堵住了,想要繞開都不行。
“得想辦法把音響關掉,再鬧出點别的動靜。”穆夏看向被喪屍團團圍住的音響,發覺自己剛剛好像說了句愚蠢無比的話。
但凡他們有能闖進喪屍群關音響的能力,至于像現在這樣畏首畏尾的嗎?
穆夏仰天嚎了一聲,難不成他們隻能被困在這兒?不過他看不見車,隻看見米白色的車内頂,和内頂上的天窗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