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城很小,從城東走到城西用不了二十分鐘。不知是否因為位于燕岫城和筗洲的周邊,這裡的居民也很少,天一直陰沉沉的,四面八方吹來的涼風能直接浸進骨頭縫裡。
偶爾路過的行人也腳步匆匆,向他們這群人投來一瞥,複又低着頭逃離般地跑走。
他們聚在城中府衙的門外,府衙大門緊閉,門上懸着的匾額在風中咯吱咯吱作響。蘇穎風站在人群之外,正在做法起陣。
在一片忽隐忽現的金光中,穆夏瞥見路口轉角處一隻腦袋探出來,而後迅速收了回去。
有人在盯着他們,是爟派來的?
出發來沒城之前,蘇穎風将玉石鑰匙放在了爟神廟的石台上。鑰匙與鎖嵌合的瞬間,大地好像晃了一下,而後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刺破黑暗,直達雲端,将整個玄九城照得亮如白晝。
他們打開了鎖,也給爟發去了信息。坐在奔馳的馬車内離開玄九城時,他們聽見百姓們在議論。
“你們看,玄九城是不是又有神要誕生了?”
不是神要誕生,而是神要歸來。
爟感知到陣法被破,很快就會趕來。天地之間似乎開始充斥着一股壓力,重重地壓在每個人的肩頭。
穆夏既緊張又好奇,不知傳說中的天神到底是什麼模樣,是否接天連地,如同巨人,俯瞰他們之時,是否視他們如蝼蟻。
沒城之上,灰色的天幕中,浮着幾團青黑的雲,像巨大的瞳仁,直直地盯着他們。
法陣擾動空氣,帶來微暖的風。穆夏緊緊握住沈麒生的手,看着蘇穎風走進法陣,站在了姜雲意的身邊。
那青黑的瞳仁緊接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濃霧完全遮蔽的天空。那霧氣觸手可及,就這麼靜靜地浮在距離他們頭頂不過一尺高的地方。壓在他們肩頭的千鈞之力好像更重了,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目之所及處荒草漫天,連方向也難以分辨,潮濕黏膩的空氣緊緊貼在每個人的皮膚上。
“燕岫城就在這濃霧之上,”蘇穎風将一隻手探進霧中,像撥弄流水一般,感知着那其中神秘不可見的力量,“他們在等着我們。”
“要怎麼進城?”姜雲意問道。
“再等等。”
“等什麼?”
穆夏轉身,看向和他們一樣,憑空出現在這荒野之中的幾個人,對方正警惕得打量着他們。
“等他們。”他代替蘇穎風作了回答。
“看來我留下的法陣挺好用,”蘇穎風微微一笑,“你們也要進城?”
來人四女兩男,領頭的是個圓臉女人,反問道:“你們有辦法進去?”
離他們最近的韓詩觀察着,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也問:“你們進去幹什麼?”
圓臉女人沉默了幾秒,道:“有個朋友困在了裡面,我們要去找她。”
蘇穎風噗嗤一笑:“朋友?姚知道她有你們這麼小的朋友嗎?”
圓臉女人眉頭一皺:“你知道姚?”
但答案不言而喻。
這幾個人雖然也是學員,但拍攝的任務不知是什麼。丁業昌實在讨厭這種打啞謎的說話方式,直白道:“你們是要去救姚,還是殺姚,給個痛快話。要是救她,就和我們一道。”
圓臉女人的表情頓時放松了:“沒想到是同道中人。”
他們主動往前走了幾步,是示好的信号。
韓詩便道:“人太多,也介紹不過來了,先辦正事吧。”
圓臉女人一行跟在隊伍後面,韓詩趁機打探情況:“我叫韓詩,我們大多是四大宗門的弟子,還有一些是路上認識的朋友。你們呢?看打扮不像道門中人。”
“我叫章勤勤,和她們是同鄉。我們祖上有人是仙門中人,後來遭遇變故,原本興旺的大家族也漸漸沒落。但家中祖訓,每一代人到了一定年紀,都要來燕岫城曆練。說是曆練,其實就是想辦法進城,救出被鎮壓的神女姚。家中很多人别說救姚了,連城都沒進就命喪黃泉,這也是我們家族沒落的原因之一。現在輪到我們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