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落挂斷電話,捏了捏眉心。
他身後的藤椅上坐着個人,不,坐着個鬼。
邬郢單腳踩在孫翔背上,說:“池先生,孫翔我要帶走。但小鬼的事冥府已有定論,我不帶他回去,沒法交差。”
池落心裡鄙視他,說到底,其實就是邬郢自己搞錯了,但不敢向冥府承認自己搞錯了,所以想将錯就錯,左右不過是個小惡鬼。
冥府是不是有考核獎懲池落不知道,但邬郢是高高在上的老鬼差,承認了誤判,面子就沒了。
“孫翔生前惡貫滿盈,你押他回冥界是功德一件,我可以讓你帶走他。但小鬼不是惡鬼,是被冤枉的,不改判決,我不能交給你。”池落也不跟他客氣,右手輕輕一扯,金文線便從他的掌心顯露出來,另一頭拴着孫翔的魂。
邬郢如果有五官,那表情肯定比吃癟還精彩。金文線是帶神性的,他們冥界的人可解不開。
孫翔他必須帶走,至于小鬼……
“池落,冥府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邬郢踩着孫翔站起來,異于常人的高瘦身形壓迫感十足,“别太把自己當回事!”
談判了大半夜也沒個結論,他沉不住氣了,“孫翔和小鬼,我都要帶走。”
池落冷眼看他,“哼,想得美。”
第N次談崩,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不大的房間,一半陷入黑暗,一半金光閃耀,但誰也沒先出招。
半晌之後,邬郢率先打破僵局,說:“孫翔死的時候有異樣,我要帶小鬼回去調查。況且,我沒冤枉他。”
池落想起孫翔嘴裡的那對惡心的眼睛,好奇問道:“哦?孫翔體内的是什麼東西?”
邬郢反問:“你看見了?”不過他沒等池落回答便說道,“這件事與你無關。”
“什麼都跟我無關呗!”池落哼了聲,坐在椅子上,抖着腿,拿鼻孔看他,說,“愛說不說!你以為我真想知道啊?既然和我沒關系,那小鬼你不能帶走。”
邬郢被他這嘚瑟嚣張的态度氣得,臉上的黑霧如暴風雨雲般翻湧起來,他現在迫切希望池落出門被車撞死、喝水被水嗆死、吃飯被飯噎死……總之不管怎麼個死法,隻要死了,魂就能落在他手裡,到時候他一定要第一個趕過來,好好折磨折磨這個不把他和冥府放在眼裡的王八蛋。
黑霧随着他的逐漸冷靜而平息,邬郢說道:“我回去提請改判,小鬼……請你嚴加看管,改判之後,我再來提他。若是……”
“哎呀,行了,你去改你去改,我看着他,放心吧!”池落擺擺手,小聲吐槽道,“多大點兒事啊……真不嫌啰嗦。”
邬郢臉上的霧更黑了,大有撲過去咬死池落的沖動。
金文線收回,孫翔的鬼魂發出慘叫,兩個鐵鈎穿過他的皮肉,勾住他的兩邊鎖骨,邬郢不想再看見池落,扯着孫翔從窗戶飄了出去。
他倆剛消失,就有人敲門。
池落昨天晚上收拾半天殘局,又把被他踹暈過去的小于總送去醫院,然後就跟邬郢周旋到現在,沒車帶他回安甯村,他隻能在鎮上住了下來。
于蒼染從韓浩那得知池落就住在鎮醫院旁邊的小旅館,二話沒說直接沖了過來。
對于于蒼染是怎麼進入自己的鬼域的,池落很好奇,讓他進來後,一直圍着他上上下下的看。
“……”小于總直接從醫院來的,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洗漱過,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差點忘了自己來是幹什麼的。
“池先生,昨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韓浩說是我是摔倒磕昏過去的,但我記得我是跟着你去了夢歸旅館,然後看見了孫翔……”
池落很認真地說道:“你磕到了頭,最好去市裡看看。”
于蒼染:“你們都說我磕到頭,為什麼我肚子這麼疼?”
池落摸摸鼻尖,心虛,“呃,可能是吃壞了東西了吧?”
于蒼染年紀輕輕能拿到兩個博士學位,靠的不僅僅是聰明的頭腦,還有勇于提出質疑和善于深挖鑽研的精神,“不,腸胃炎或食物中毒不是這種疼,我的痛感,是肌肉層面的,應該是外傷。”
池落:“哦。”
于蒼染怎麼想怎麼不對勁,他的理智告訴他,池落說的是對的,他是在做夢,但為什麼死活想不起滑倒時的事了呢?
“别胡思亂想了,說的跟真的似的,你要真看見孫翔了,市局都得給你個外聘職位把你供起來你信嗎?”池落盯着他的臉。
于蒼染:“我臉上有什麼?池先生為什麼這麼看着我?”
池落壞笑道:“看你帥。”
小于總英俊精緻的小臉一熱,不吭聲了。
池落突然發現于蒼染這人挺有意思的,雖然了解不深,但能看出人不錯。
嗯,還很好欺負。逗逗他,跟邬郢之間的不愉快和緊張立馬煙消雲散了。
他惦記着回寺裡,不逗他了,說:“我回去了,小于總,你記得去市裡的醫院看看這兒!”他指指腦袋,笑着往外走。
于蒼染追上去,他正在前台跟一個十八九的小姑娘掰持,“昨天王德林不是給我交房費了嗎?”
小姑娘剝着砂糖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沒交!王村長壓根兒就沒來。”
池落要走,“他欠我一百五,你找他要去吧。”
小姑娘拉住他,“哎,你不能走,沒給錢不能走!”
于蒼染上前,掃了前台的付款碼,轉了一百五過去,“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