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倆人在東水湖岸邊,他又突然昏得不省人事,還做了個詭異至極的夢。醒來之後,池落坐在他旁邊,有氣無力地靠在樹幹上,額頭上挂着虛汗,胸口微微起伏……見他醒來,也許是放了心,眼一翻就昏睡了過去。
他一睡着就發起了燒,于蒼染深刻懷疑無妄山這片是不是突然爆發了什麼病毒性感冒。
他送池落來的醫院,醫生給驗了血,發現白細胞稍高,判斷是有炎症,給上了加了退燒藥的消炎點滴,剛打上沒一會兒燒就退了。
三面漏風的輸液室裡隻有池落一個人,他見于蒼染戳在門口,便招呼他進來,問道:“昨天你夢見什麼了?”
于蒼染給他拉了拉膝頭的毯子,說道:“夢見那個失蹤的女孩了。”
池落:“其他的呢?”他想知道湖底的怪物怎麼樣了,他半昏迷狀态下好像聽到了邬郢的聲音,但醒來後,卻隻有他們兩人。
“沒什麼了。”于蒼染微笑道,“你怎麼對我的夢感興趣了?”
池落試探地問:“我想知道在你夢裡……那女孩怎麼樣了?”
于蒼染:“她被帶去了冥界。”
池落點點頭,那他沒聽錯,邬郢确實來過。陸豔眉被帶去冥界,接下來再去老橋頭把她的屍骨斂起安葬,他就能徹底放心了。
他正要問問細節,輸液室那破舊木門框邊緣突然冒出一顆小腦袋,小腦袋探出來,小心翼翼地往裡面張望,灰白的小臉皺成一團。
小鬼看見了池落,哇的哭了出來,邁着踉跄的小步子撲到池落腿邊。
于蒼染看不見他,但能感覺到一股涼風順着褲腳吹了過去。
池落:“你怎麼來了?”他問完擡頭看了眼于蒼染。
之前在于蒼染面前說什麼都百無禁忌,就算被當成瘋子也無所謂,但現在他猶豫了。
有邬郢的血,再加上池落的符咒加持,小鬼可以在寺院的黑塔裡生活而不被淨化。雖然是鬼,但終究還是個孩子,一個人冒着魂飛魄散的風險跑了這麼遠來找他,一定是有什麼緊急的事。
池落隻猶豫了一下,便忽略了于蒼染,繼續問道:“出什麼事了?”
小鬼緊緊揪着他的衣服,抽泣道:“有、有壞人進了講經堂後面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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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出什麼事了?”
于蒼染不由分說地被抓來當司機,邁巴赫在山路上開到了八九十邁。平時兩個小時的路程,不到一小時就到了。
上山的路上,池落加緊腳步,一言不發,眼睛一直盯着無妄寺的方向。
沒事的,隻是進了講經堂後面的門,後山還有他親手加的九道鎖,就算真的進了後山,也不一定能到得了……
他安慰着自己。
太陽漸漸西落,染紅了綿延起伏的山巒,無妄山地界的氣場看不出任何異動。
進了山門,兩人一鬼直奔講經堂。
堂後的院門大開着,兒臂粗的鐵鎖鍊被絞斷,掉在地上。
于蒼染從沒進去過這道院門,不由得往裡面看去。
太陽下山了,茂密的竹林遮住了大部分的餘晖,院子裡黑漆漆一片,隐約能看到一條滿是青苔的石闆路通向後面的建築。
“你在這兒等我。”池落跟小鬼說。
地上腳印雜亂,看得出至少是三個人,而且斷掉的鎖鍊鏽迹斑斑,切口卻很亮,透出冰冷的金屬光澤,用這種方法強闖進去的,絕非善類,小于總語氣堅定不容拒絕道:“不行,我陪你進去。”
池落沒說什麼,舉步往院裡走去。
院子裡陰濕寒冷,小于總跟着他,一進去便打了個寒顫。
竹林幾乎密不透風,青苔布滿地面,滿眼都是經年形成的墨綠。
從進入那道門開始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山風和蟲鳴鳥叫都不複存在,安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而一呼一吸間,那些濃重的綠色便随着空氣進入了肺部……
于蒼染感覺自己由内而外都受到了大自然的淨化,小路盡頭,竹林深處,出現了一座神殿。
整座神殿從上到下都被青苔覆蓋,從裸露的一點點木料能看出年頭很遠,曆史恐怕比前面的大雄寶殿、天王殿還要悠久。
池落徑直越過神殿,追着地上的腳印轉到神殿後面。
于蒼染也追了過去,神殿後面便是此處院落的後牆,如果院落沒有被鎖起來,就會是無妄寺的一部分,是标準的五大院落六進殿宇的格局。
他感歎無妄寺規模之龐大,為千年古刹曾經的輝煌唏噓不已。
後院門的鎖也被剪斷,掉在地上,院門大開,腳印卻在這裡變得淩亂,繼而消失了。
于蒼染站在池落身後,看見地上除了鐵鎖之外,還散落着一堆東西。
“這是……”他驚訝道,“這是一個人嗎?”
青苔地上,衣服褲子鞋子散落在地上,十分平整地鋪成了一個……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