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整個生雲宮裡就充斥着長湛乍乍乎乎的聲音。

“哥哥哥！哎呀哥，你怎麼還在睡啊！”長湛一下子撲到床上把他哥給拽起來。

長昭才睡了兩個時辰，現在整個人神智不清，被長湛一通搖晃更是頭暈眼花，蹙着眉，啞聲道：“怎麼了……現在什麼時辰？”

“卯初啦！”長湛上蹿下跳像隻猴。

長昭強忍着一巴掌把長湛扇回東洲的沖動，道：“今日天擇生辰，不練功，讓我再睡會兒。”

“睡什麼呀！師兄弟們都來了，而且，天狼國的人在外頭！”

聞言，長昭始終眯着的眼睛終于睜開了一條縫，他遲疑道：“天狼國……真來了？”

長湛點頭如搗蒜，興奮道：“我都看見了！他們無論男女都長得好高，編着花裡胡哨的辮子，身上穿着獸皮披着狼尾，好特别！”

“是嘛……”長昭敷衍了一句，又要躺下。

長湛見狀，納悶道：“哥，你怎麼回事兒啊？昨晚偷雞還是摸狗了，怎麼困成這樣。”

“我認床，沒睡好，你代我跟師兄弟們打個招呼，我晚點再去看他們。”長昭肯定不能說自己在天擇房間看他睡覺看到了深更半夜，随便扯了個理由。

長湛撅了撅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長湛走後，長昭如願以償地睡到了辰時。柳華提着食盒來敲門時，他已經換好了衣服。

“公子，您醒啦？宴席還早呢，您先吃點清粥墊墊吧。”柳華說着，把食盒裡的粥和小菜一一擺到桌上。

長昭将發帶系好，問道：“天擇吃了嗎？”

“少城主也剛起，我已經給他送去了。少城主特意囑咐了，說您愛吃生煎，讓我們給您備下。”柳華樂呵呵道。

長昭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柳華準備了許多樣早點，但分量都很少，長昭本就起得晚了些，柳華擔心他現在吃多了，等會兒宴席上的好東西長昭反而吃不下，多準備幾樣讓他試試合不合口味，之後也好為他準備喜歡的菜。

“你思慮得很周全啊。”長昭笑道。

柳華神情間流露出驕傲，道：“做事不周全的話，也不可能有機會來伺候少城主和二位公子呀。”

“哦？難道這還有競争？”長昭問道。

“當然了，”柳華道，“少城主是未來的天下第一，未來的城主，他會守護我們江都百姓，能跟在他身邊是我的榮幸！”

長昭聞言，放下心來。江都人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不止不懼怕天擇曾經“掃把星”的身份，反而十分擁護他。

長昭看着眼前這個個頭不高的小少年，問道：“你多大了？”

“小的今年剛滿十三。”柳華老實答道。

長昭微微詫異，東洲島不存在什麼丫鬟小厮，他對此感到不解，問道：“你從小就在天一城嗎？”

“是的。我是孤兒，天一城的小厮丫鬟們大多都是，還有一些弟子也是。江都孤兒棄嬰多，是天一城收養我們，給了我們一個容身之處，不至于在外孤苦漂泊。”

長昭聞言，微微颔首。

天一城于江都而言确實是神一樣的存在，他們庇佑百姓，無論貧賤富貴，都會給他們一處安甯的栖息之地。

“你說江都孤兒棄嬰多，這是為何？”長昭問道。

思及此，柳華露出了一個不符合年紀的苦笑。他道：“天一城廣收弟子，江都繁盛太平，自然有許多人會對這裡充滿向往。但在此地紮根落腳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外頭的誘惑太多了……很多外來人後來連自己最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下去，生了孩子在江都也養不起，便丢在天一城城門下，被撿走或是被山間野獸叼走，全憑命數。”

長昭聞言，手一頓，緩緩放下了筷子。

柳華見狀，忙道：“都是小的不好！不該在公子吃飯的時候說這種事，害您沒了胃口……”

“無妨，”長昭對他笑了笑，道，“柳華，以後在我面前不用‘小的’來‘小的’去，我聽着怪别扭的。”

柳華擡眼不可置信地看了長昭一眼，又道：“可是……萬一讓管家聽見了要扣我月錢的。”

“那我下次遇見紀管家時和他說一聲，這樣可以吧？”

柳華想了想，遲疑地點了頭。

吃完飯長昭本想去找天擇，卻聽柳華說他一早就去拜見城主和父親了，大約得宴席上才見得到。

他有些失落。是不是日後都會這樣了？他想見天擇時，總會找不到他，能看見他時，得越過所有人才能與他視線相接。

長昭忍不住輕歎了一聲，忽然想起了方才長湛說東洲的師兄弟們到了，便讓柳華帶着他去找長湛的院子。

少年人精力旺盛，雖然剛剛禦劍飛行了好幾個時辰但片刻也沒歇，長湛領着他們都去了天賜的康樂宮完，那裡和天擇的生雲宮離得有些遠，不那麼僻靜，四周常有城中弟子來來往往，今日是天擇正式“出閣”的日子，附近更是熱鬧非凡。

長昭還沒進去，就聽見裡頭一陣歡呼雀躍，他正納悶呢，擡頭忽見一隻紙鸢悠悠地從院子裡飛出來，高高地懸在空中，在這個晴空萬裡、無風無雲的日子裡顯得異常突兀。

長昭不用想就知道這是長湛在搞鬼了，連忙進去道：“長湛，快把紙鸢放下。”

“哥，你起啦，快來看！”長湛興奮地朝長昭招手，手裡還控着線。

東洲來了五個修士，一見長昭就齊齊喊道：“大師兄！”

天賜則站在他們旁邊捧着一面銅鏡，兩眼放光，贊歎道：“明月兄，你也太厲害了，真看見了！她們衣服換了，在院子裡說話呢，可惜聽不見……”

“哎……”長昭覺得自己的頭開始疼了，道，“天狼國舉國修道，你的這點小把戲她們會看不出來嗎？萬一讓她們發現你放紙鸢偷窺……”

長昭話音未落，隻見長湛手中牽拉着的線晃了一下，下一刻就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他手上了。

長昭眼前一黑。

長湛道：“不妙。天賜，快，把鏡子砸了！”

天賜非常聽話，舉起銅鏡就狠狠往地上摔，誰知，鏡子剛要落地，池中的一片蓮葉忽然飛起，穩穩托住了銅鏡，帶着它往門口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