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元抽泣着點點頭,像個木偶一樣被丫鬟們帶過去梳妝。
輾轉至廳堂,長昭遠遠便見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正與宋老爺交談,雖隻能看到一個背影,但長昭也感覺得出此人定是個翩翩公子。
隻是當他轉過頭時,長昭卻驚得倒吸了一口氣。
這位段少爺怎麼……怎麼和天擇長得一模一樣。
長昭想起進鐘靈谷前天擇曾告訴他,幻境有時也會根據入境者的心中所想所感而發生變化,想來這位段公子的容貌應該就是因為長昭的心中所想而發生了變化。
一想到自己對天擇的感情竟然都會影響到幻境中人的模樣,長昭沒由來得一陣害臊。
見宋希元來,段雲川叫了聲表妹,面上帶着溫柔的笑意,眼神卻不會過分親昵,分寸拿捏得十分恰當。而宋希元卻是愛答不理的樣子,看得宋老爺火冒三丈。
看着天擇的臉龐上出現了那樣溫柔的神情,長昭又不免怔愣了片刻,随即又想起自己此時是在危機四伏的幻境,不可以對任何人掉以輕心。
可萬一這個和天擇長得一模一樣的段雲川就是那隻潛藏的妖靈呢?長昭思及此,也不敢确定自己到時真的能狠心殺死他,便想着之後定要尋個機會好好試探一番。
可見宋希元這冷冷的态度,長昭又有些發愁了。别說試探段雲川了,就是和他走近些宋希元恐怕都不願意。
他不禁想,那個洛青言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宋希元眼裡再容不下其他人。
很快,長昭就知道這個答案了。
段雲川離開後沒幾日居然就上門求親了,宋希元一哭二鬧三上吊依舊改變不了命運,隻能眼看着段家的聘禮堆滿了院子。
宋希元終日以淚洗面,夜裡也睡得不踏實,半月過去人都瘦了一圈,給宋家上下愁壞了。而長昭趁着這些日子終于搞清楚了宋希元與洛青言之間的糾葛。
原來是前年上元佳節,宋娘子上街遊玩,偶遇了彼時被碎銀幾兩壓彎了腰的窮秀才洛青言,對其一見傾心,又因其才華橫溢善良敦厚而死心塌地,給了他不少銀錢供其讀書,這個洛青言倒也争氣,如今已然中舉,很快便要上京趕考。他許諾待他高中,必定回來求娶宋希元,一生一世一雙人。
怎奈何時光不待,宋希元已經等不了他了。
宋家要與段家結親的事早已傳開,想必洛青言也有所耳聞,這些日子也不知在做些什麼。宋希元已經别無選擇,隻希望洛青言不要因為此事而耽誤了學業。
眼看着婚期将至,宋希元對洛青言的思念愈發深重。她表面上順從地接受了一切,開始好好吃飯,宋夫人見狀欣喜不已,以為她終于想通了,豈料一天夜裡,宋希元趁着丫鬟們困頓,悄悄溜出了府。
夜黑風高,眼見宋希元越走越遠,長昭不由得為她捏了把汗,心道這姑娘當真是被思念沖昏了頭,竟然敢在夜裡獨自一人亂跑。
宋希元走了一刻鐘的時間,終于停在了一間簡陋破敗的小屋前,輕輕叩響了門。
片刻後,屋裡響起了一道男聲:“何,何人?”
“洛郎……”宋希元一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
裡頭的人一聽這聲音便立刻開了門。隻見一個長相還算得上英俊的男子震驚地看着宋希元,下一刻便将她拉進了屋裡,緊緊抱住。
“元兒!元兒你終于來了,你,你是來與我私奔的嗎?”洛青言問道。
宋希元一聽這話就泣不成聲,半晌才道:“洛郎,我,我不能走……對不起……”
洛青言眼神黯淡,但對這個回答似乎也并不驚訝,隻是哀傷道:“都怪我,若是我能早些取得功名就好了……”
“這如何能怪你呢?我們兩情相悅誰都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拆散我們的人……”宋希元道。
“元兒,若是有來生,我定不負你。”
宋希元一聽這話哭得更狠了,将帶出的銀錢首飾都放在了桌上,道:“洛郎,此生是我對不起你,我别無所求,隻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抱負……”
“不!我不能再要你的東西了,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已經無以為報了。”
“洛郎,算我求你了,你收下吧。即使今生再不可能與你相伴,至少讓我為你最後做些事吧……待到他日你金榜題名,我想到自己曾幫過你,往後餘生也不會那麼遺憾了……”
“元兒……”
眼看着洛青言的臉越靠越近,長昭吓得想靈魂出竅,誰知下一刻,他身子一輕,竟真的飄出了屋子。
“呼!還好還好,子時了……”長昭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這段時間他已經摸出了規律,白日裡隻有等宋希元睡着時他才能離體,到了夜裡子時,無論宋希元是睡是醒他都可以獨自行動并且沒人看得見他。
可他這一口氣還沒順到底,又猛地一噎。
他看見了昏暗的巷子裡站着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即使看不清面容,長昭也很清楚那是誰——段雲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