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
是之前見過的老婦人,正站在屋檐下的茅棚門口。
門口堆滿柴火,老婦人扶着柴堆站着,旁邊還有個拄着根拐棍,瘸着一條腿的白發老頭。
正六目相對。
“嗬——”
屋子裡傳來一陣輕響,似乎是堂屋裡打瞌睡的人醒了在伸懶腰。
老夫妻連忙鑽進廚房,春衍一個激靈,也閃身藏進柴堆後。
他緊張到屏住呼吸,隻希望這人不要去看自己在不在屋子裡,不然現在這一切都要功虧一篑了。
似乎是祈禱被上天聽見。
堂屋裡瞌睡的男人徑直走出房門,跌跌撞撞走到院子籬笆處,背對着春衍方向開始解褲頭。
原來是撒尿。
春衍松口氣,手往後一扶,摸到一塊被劈開的柴火。
是個機會。
他沒有猶豫,握住這塊柴火。
王二已經解開褲子,淅瀝的水聲将後面腳步聲遮蓋。春衍放輕腳步,走到王二身後雙手握住柴火,高高舉起。
‘砰——’
十成十的力氣猛地砸在後腦,撒尿的水聲都沒停,王二整個身子卻已經軟綿綿躺在地上。
春衍一個沒站住,坐在地上。
心仿佛要從胸膛裡跳出來,旁邊有顫顫巍巍的腳步聲。
春衍心裡一緊。
還沒回頭,就見那老婦人蹒跚着走過來,手裡還拿着一根麻繩。
他顧不得喘氣,一手搶過,将倒在地上的王二雙手反剪綁在身後,再把手和腳綁在一起,最後随手在院子裡撿了塊臭抹布,捏開王二下巴塞進去。
做這一切,他半點聲音也沒發出,直到塞完抹布,才坐在地上不住喘氣。
老婦人顫顫巍巍,邁着步子就要進屋,春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婦人眼淚淌下,指着房間裡。
春衍歎氣。
那塊瓷片不能這麼湊巧就留下來,隻能是這婦人故意的。
她這樣幫自己,春衍也不想就這樣抛棄他兩夫婦和她們兒子。那兩賊人喝酒時的談話他都聽見了。
打瞌睡的這個王二老實,卻膽小。
睡在屋子裡的葛大心狠手辣,等醒來若發現他跑了,這老夫妻和他們被綁的兒子恐怕都兇多吉少。
他歎口氣,用氣音道:“有刀嗎?還有繩子嗎?”
旁邊老婦人搖搖頭,倒是那老頭從廚房門口探出半個身子,遞了一根繩子和一個能握在手裡的東西出來。
春衍一看,是把剪刀。
頭鈍鈍的,剪刃卻閃着光亮,一看就知道是經常用的。
剪刀也行。
春衍接過,又從房檐下摸了塊從樹樁上劈開的柴火。
他深吸口氣,站起身子。然後跨過門檻,徑直走向傳來鼾聲的那間屋子。
這屋門半掩着,他壓低身子,從邊上鑽進去。
屋子沒有點燈,卻有月光。
春衍走進去,正對上一個躺在門口的人睜大的眼。再仔細一看,這人被綁着,應該是那對老夫妻的兒子。
他蹲下身,示意這人安靜,然後用剪刀剪開綁在他身上的繩子。
鼾聲頓了一頓,床上的人咕哝着翻了個身。
春衍手心濕透,強撐着将手裡的柴火塞進剛解開繩索的啞巴男人手裡,然後摸索着爬到床邊。
葛大睡覺毫不規矩,兩隻大腳闆一隻落在地上,一隻架在床沿。
春衍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他拿出繩子,繞了幾圈,輕手輕腳将葛大落在地上的那隻腳,和床柱綁在一起。
腳上動作,難免叫人察覺。鼾聲一頓,葛大睜眼半坐:“誰!”
春衍操起剪刀,狠狠在他腿上一劃。
“啊——”葛大一聲慘叫。
旁邊才松綁的啞巴,也舉着那根柴火往葛大身上招呼。
“愣着幹嗎!快進來打!”春衍大喊,原來還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老夫妻相攜着進來,一個舉凳子,一個舉扁擔。
幾人七手八腳,葛大先前還不停掙紮,隻一隻腳被綁在床腳,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最後隻能抱頭求饒。
春衍将先前綁那啞巴的繩子撿起,在啞巴的幫忙下,将葛大捆城粽子。
雖身子不再虛弱,但到底底子就差,做完這一切,春衍滿頭大汗,坐在牆邊再站不起來。
老婦人抱着兒子和老伴,三人埋頭哭過一陣,又一把跪在春衍身前:“多謝恩人!多謝恩人!”
春衍擺擺手:“快走吧,不要留在這裡,趕緊去報官,這兩人手裡都有人命。”
況且那被狐狸附身的男人還沒回來,雖說葛大王二聊天時,有說他們大哥天亮才歸,可誰又知道會不會提前。
雖然狐狸的目的是自己,但萬一他想多吃一個是一個怎麼辦?
“快走吧。”春衍說,“不然來不及了。”
才說完。
‘砰——’
一聲巨響,房門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