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着穿過屏障的人都不是等閑之輩,花竟夷的話即便用了傳音,站在附近的修士也有不少都聽見了。
打量的目光似有若無落在身上,宿眉卿與聞扶光徑直朝着花竟夷說的古木走去。
古木隔老遠就能夠看見直沖雲霄的樹蓋,無數枝條自樹蓋上伸展朝下,又自成一棵獨木。如此看去,恍惚進了一片樹林。
宿眉卿本就因為過于年輕的外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而那一身貴氣的衣飾和低微的修為則讓人再也移不開目光。
若非衣服間沾染着無法褪盡的血色和淡淡的血腥氣,再加上人是朝着勢力排在八州前頭的花竟夷去的,隻怕進來就得挨一刀。
在二人靠近古木的瞬間,花竟夷和觀鶴行同時扔出了一個減弱靈識窺探的靈器。
這種東西于他們而言聊勝于無,但也好過于什麼都不放的時候。
“這一路肯定不太平吧?”花竟夷看了眼宿眉卿的衣角,“比我想象中的情況要好些。”
“遇到一隻出竅上下的大蟾蜍。”說起蟾蜍,宿眉卿就覺得自己好像又被腥臭的氣息包裹得密不透風,皮肉下的骨頭也開始出現了幻疼,“廢了好大的勁才把它弄死。”
“出竅?!”林暮淵震驚得上下打量宿眉卿,“這種蟾蜍一般都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物了,你居然毫發無傷出來了?”
宿眉卿皺了一下眉,他回憶了一下才說話:“自然沒有,它毒血挺厲害的,死的時候淋了一身。毒沒把我腐蝕成渣子,倒是那味道險些把我送走。”
“不對啊。”林暮淵聽完眉頭一皺,他指了指宿眉卿衣服上淡淡的血迹,“這蟾蜍兜頭給你來這麼一下,且不論傷的問題。照你的性子怎麼着也會氣得罵幾句吧,怎麼現在這麼平靜?”
“受傷想罵時就我一人。”宿眉卿輕微聳了一下肩,“現在過去有段時間了,又吃了不少丹藥,也就沒必要了。何況秘境裡受傷死人都是常事,這一路來都習慣了。”
安靜聽完的聞扶光神情一動,他垂眸看着少年掩藏在衣袖間的手。
宿眉卿的手很白,寬大的衣袖下隻露出一小截泛着紅的手背,蜷曲的手指在他說起蟾蜍時,還會下意識抖幾下。
渾身是毒的靈獸聞扶光是殺過的,自然知道帶着腐蝕性的毒血滴在皮膚上是什麼感受,更不要說是被毒血直接澆了滿身。
照宿眉卿曾經過的日子,哪裡知道什麼避免手法,隻怕是硬生生扛下來的。
五诏雲倍感同情的聲音在一側響起:“這種神殿往往都有數十條路,看你倆穿過屏障的時間,我就知道指定是落在了最難的那條道上。”
聞扶光站在外側,他聽着五诏雲的話,擡眼一點點打量着宿眉卿。
在如此明亮的天光下,适才因環境無法看清的細節逐漸被聞扶光看見。
比起入秘境前光鮮亮麗的人,現在的他雖然依舊引人注目,可在聞扶光眼裡就好像蒙了一層灰暗的光。
發絲間流光溢彩的飾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根胡亂捆起來的發帶。
那攏在身後的頭發松松散散的或披或綁,一看就知道是主人情急之下亂抓起來的。更不要說那一身金線暗織的雲錦绯紗,此刻望去,那些花紋也早已是毀得所剩無幾。
這樣的宿眉卿堪稱狼狽。
聞扶光心底悄然升起一股憤怒。
青年默然擡起了手。
在喋喋不休的話語聲中,他擡起的手指與那一頭如綢緞般的隔了段距離。
然後輕輕一點。
微弱的光華自上而下從宿眉卿身上亮起。
五诏雲說話的聲音漸漸停了,與其他人看着這一幕。
空中湧來幾縷不易察覺的綠練,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下,将少年身上沾染的血色沖刷得一幹二淨。
一陣再尋常不過的微風穿梭在人群中。
卻在吹過宿眉卿衣袍時,将上面損壞的花紋修複如初。
一息過後,宿眉卿一整個煥然一新。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又擡起頭看着聞扶光。
青年仍舊是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他用一種平和的語氣道:“變回來了,不要不開心。”
宿眉卿覺得此刻聞扶光應該變成了拒人于五裡外。
他上揚的唇角怎麼也壓不住,宿眉卿的心情肉眼可見愉悅起來:“謝謝。”
拒人于五裡之外的聞扶光眉一擰。
林暮淵反應過來,他不可置信:“你就拿你為數不多的靈氣幹這個?”
觀鶴行眸一眯,敏銳道:“什麼為數不多?”
林暮淵頓覺自己嘴快了。
“自我入秘境後,靈氣便逐漸被壓制,來古神殿後這種感覺更甚。”聞扶光并沒有責怪林暮淵的意思,他直接與觀鶴行說了實話,“回溯用不了我多少靈氣,拿來讓眉卿開心并無不可。”
觀鶴行:“?”
一向帶笑的觀鶴行,臉上頭一次出現了匪夷所思和不确定的表情。
五诏雲低聲問:“怎麼說?”
花竟夷低聲答:“感情誤事。”
時刻關注幾人動靜的其他修士見此也是唇角微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