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第一次借。
宿眉卿撚出一縷繞着天脈轉動的微薄靈氣混進箭裡。
發亮的弓弦深深勒緊肉裡,一直到與骨頭發出咯咯的摩擦聲,才得以完整的拉開。
在箭離開弓弦的瞬間,宿眉卿道:“玉霄,低頭!”
正悶頭亂咬的玉霄聞聲,嗖一下攤成了一塊白色面餅趴在了湖面上。
其速度之快,姿勢之奇特,讓天道分身都呆住了。
萬千靈箭帶着一點生機的綠,撕開了陰雲密布的天幕,最後在末尾聚成一支迅疾至極的箭,刺破了神威,精準射穿了男人心口。
銀白的衣裳登時開出一片大紅色的花。
男人緩緩低頭,看着身上的血洞感到不可思議。
“什麼嘛。”遠處傳來道清淩淩的聲音,似乎還帶着笑。
他猛地擡頭,與宿眉卿對視。
隻見對方一扯蒼白的嘴唇:“還以為有多厲害,原來也是會被一箭穿心的。”
在明亮天光灑下時,四周逐漸有了喧鬧的人聲。
一支靈箭自然不足以滅了天道分身,但是突破法則的封鎖,傷其筋骨,宿眉卿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他看着男人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鐵青,郁積在心頭的一口惡氣總算出了一大半。
花竟夷聽着人聲,忍不住松口氣:“應該是你們家的弟子聽到動靜往這邊趕了,這倒是好事。”
說明分身的實力大打折扣,眉卿那一箭算是正中要害了。
“隻不過……”他說着看了看在湖面不斷來回掃蕩的餘波,皺了下眉,“這些攻擊雖然卸去大部分力量,可也不容小觑,你确定那些弟子過來不會受傷嗎?還有一件,因為神啟二問的事,域都大部分人都還盯着你家,如今封鎖解開,放任這些攻擊掃開,隻怕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吧?”
花竟夷一個外人都能明白的事,負責籌謀這些計劃的分身他們如何不知?
可男人沒有出手的意思,他深深看了眼聞扶光,冷笑一聲,身形轉瞬消散在了天地間。
連帶着那些長老,也紛紛消失了。
那意思很明顯,把爛攤子全部甩給了聞扶光。
不管是聞家的弟子還是域都其他勢力,哪一方出問題都是他失職。
這些餘下的攻擊,聞扶光雖然能快速處理,可也不代表他能全身而退。
好不要臉!
花竟夷頭一次這麼鄙夷一個神尊。
聞扶光抿了抿唇。
“玉霄。”就在這時,宿眉卿突然喊了一聲。
原本攤成一張薄餅的玉霄立刻坐好:“好的!”
白色巨獸大嘴一張,直接把湖面的攻擊連帶着劫雷,一下吞進了肚子裡。
玉霄柔軟的毛發有瞬間漲了點電光,噼裡啪啦響着。
它打了個嗝,轉眼間就縮小了。
恰逢此時,聞白綏咋咋呼呼的聲音隔了老遠就傳來了:“我去!祠樓院怎麼塌了!!!我才當上長老半個多月,不會就要被卸了吧?!不要啊!”
一道聲音弱弱響起:“長老,本家族内不能大聲喧嘩的。”
“……是嗎?那我小點聲。”
“長老……本家族内,也不能大步疾行的。”
聞白綏:“我不跑火要燒到隔壁那片區域去了啊。”
“……”這下倒是沒人出聲阻止了。
應當是默許了。
宿眉卿聽着這段話無聲地扯了扯嘴角。
身體被遲來的力竭一點一點蠶食,他眼皮逐漸沉重起來,直到最後徹底睜不開。
聞扶光眼見着宿眉卿身形出現了片刻晃動。
他朝前一步,身形陡然出現在半空。
沖天而起的綠色藤蔓化成綠葉被風吹散。
聞扶光雙手一伸,剛好在成片成片的綠卷裡把昏過去的宿眉卿接了個正着。
恰好這時,一陣遲來的山風把綠葉吹散了,隻留下了淡淡的,隻有春日獨有的百花香氣。
在他抱住宿眉卿的刹那,一陣靈光蕩開。
等二人落地時,少年的身上的衣服與頭發都幹透了。
這樣看上去,傷口就愈發明顯,皮膚也是快透光的白。
林暮淵自知自己盡量,從頭至尾都隻顧好自己不給聞扶光他們添亂。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他迫不及待就靠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觸及宿眉卿後,嘴唇張了張,把“怎麼樣”三個字原封不動按回了肚子裡。
少年皮膚是透光的白,如夏夜盛放的白昙。
而更令人矚目的,是他那雙不能稱之為手的手。
骨肉外翻,傷痕遍布。
或許是因為聞扶光那道靈光的原因,傷口倒是不流血了。
隻是這樣的傷勢,出現在宿眉卿身上堪稱罕見。
也令幾人一獸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