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親人的離去是一生的潮濕,即使你我這一生都在拼盡全力學會離别,可到頭來卻仍仍無法接受。”
“在這些情感上,無有勝出者,懦弱是在乎的表象,可他不是累贅。”
若真有那日,你我之間,别來尋我。
……
馬車停在了秦府門口,從車上下來入府門,二人都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急躁。
倒是敲門後瞧見的小厮見了怔愣,“二少爺?”
“少爺回府啦,少爺回府啦!”
從兩個多月前的那場婚娶之後,謝然他們下江南,如果說是回娘家,那麼秦歲安确實已經時隔許久未曾登家門。
門房欣喜,于是這則喜訊很快就傳了下去。
謝然推開木門向旁,對視一眼後就和秦歲安一起走進,快走的一路上腦海中不斷閃現的,是上一世。
秦挽華,謝然敬她是個女中豪傑。
小妹當斷則斷的心理,是天下多少常人不可企及。
那時形式正危急,對于秦挽華最難的一點就是小妹已嫁人。
那堵小院四面高高的圍牆,圍困了這世間多少女子的一生?
謝然是外男,他與秦挽華之間,甚至連碰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王府的下人一句秦姨娘抱病。
她病了嗎?她病不病的有什麼要緊?
秦姨娘飛揚跋扈,府中不過稍稍管束,可外人連一面都難見,謝然怎麼會知曉其中許多?他隻想着苦,卻不如當面瞧見一眼時,那樣清晰的深刻。
“我在外苦苦尋了三月,終于借着靜安生辰的名義見到她,寬大的衣袍擋不住瘦削,明明身懷有孕,但肚子卻更像是拿什麼假東西安上,我本隻想着要她假死以脫身,但挽華的性子當真烈。”
那樣的想法還一字不漏傳進了秦歲安耳中,于是他拉着謝然走在秦府的小石闆路上,顯得更沉默。
在前世的那場生辰宴中,謝然覺得他這輩子怕也是忘卻不掉,公主刻意為他們争取半刻鐘,在那個品茗的廂房中。
那時已經有五個月大肚子的姑娘拿過藥,“要脫身怎麼能隻是假死?”
謝然皺眉,“小妹,那你?”
“這個孩子。”秦挽華摸了摸那明顯已經突出的孕肚,眼裡堅決:“不能留。”
所以她還要一副打胎的藥,和那副謝然給出的假死藥一起。
“可這也是你的孩子?”謝然其實有些不忍,看她。
可姑娘搖頭:“一個被算計來的孩子,一個随時能要了我全家性命的孩子,一個自出現,就如缰繩一般将我套住的孩子,嫂嫂,你說我能留嗎?”
她那樁婚本就不順遂,一個無辜的女子被卷入權力鬥争,隻因出生高門。
身份不是人選的,立場不是人選的,命運不是人選的,人生也同樣不是人選的。
秦挽華告訴謝然:“他若出生,父親兄長皆斷魂,而跟他有那麼一點親緣關系的那人,你猜他會怎麼利用這個懷着我秦家最後一點血脈的孩子?”
或許軍中還有一點人情,可難道要讓這個孩子自出生起,代替大人們去籠絡權勢嗎?
而就算不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又或者,我不能讓他再拖累我的哥哥和你了。”
“所以小妹在世人眼中死的慘,我們費力布局,真難忘啊,她當年的那一句。”謝然想着想着仿佛又見到當年。
“輸一子不是輸一世,先前這遭我認了。”在靜安的催促下,離别前夕,秦挽華抓住身前的衣料,對着謝然陳述道:“可嫂嫂,棋局之上,親友在前,爹娘所授,哪怕自斷一臂,挽華沒有再讓一片的道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這個道理謝然懂,隻是他一直有一事不明,秦家,何至于此?
秦歲安腳下都不止一頓。
遠遠已經有一個模糊且熟悉的身影,林夫人聽聞他倆來府的消息就已經第一時間出來。
該是欣喜的,秦歲安垂了垂眼簾,卻是在掩蓋眼底一閃而過的那抹不自然。
他知道是為什麼,秦家,不忠之臣。
帝王打從高位向下看,既是默認,又是不滿。
“安兒。”林夫人從欄上下來看兒子,即使謝然在身邊也依舊難免一時的激動,越過禮數,稍許才回神。
謝然拱手:“嶽母大人。”
“好好。”林岚點了點頭叫他快點起,另一隻手還抓着秦歲安的胳膊,瞞目歡喜,“今日怎麼有空回來了?什麼時候回的京?”
是牽連——
“剛剛。”秦歲安扯起了唇角,謝然瞧着是一陣自怪。
不夠強,“如果我可以強大,就不用身邊的人受苦。”
沒有所謂的強顔歡笑,也不用如履薄冰。
是牽連,因為林夫人的疼愛秦歲安才更清楚,白老太爺說的那句帝王。
他——是秦家二公子嗎?
林夫人口中,眼中,心中,可他秦歲安是秦家親子嗎?
秦将軍手握大周的兵權,秦家世代是那護衛邊關的将領。
可忠君愛國,無旨私出,去見的,那是大周的公主嗎?
還是樓蘭的皇後?
他所忠君,忠的是哪個君?愛的是哪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