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裹挾着濃郁不散的油墨味,一排排通頂高的架子,遠看像蜂巢一樣密密麻麻,竟是堆滿了書!
幾人都是愛書之人,家中的書加起來,卻也不如這裡的九牛一毛。
一位公子都能拿出浩如煙海的典籍,那譬如五姓七望的門第,藏書又該有多少。
思及此處,有人面色灰敗。
原本他們尚且自恃胸有溝壑,現在想來他們所學便如溪中取水,又怎敵那如山如海的書堆裡養出的名門子弟。難道正如清學所說,‘殊其士庶,異其貴賤;士庶之異,實自天隔’嗎?
隻有遊洛一人興沖沖的,他大聲驚歎後,便好奇地這兒摸摸,那兒看看,随手抓起一本端詳──封面赫然印着《本草綱目》。
“這是什麼?”他嘩啦啦翻了一通,“草藥書?沒意思。”随手要放回去,高容聞言一動,拿起那本放回的《本草綱目》,翻過幾頁,眼中蓦然躍起光亮。
他抿了抿淡色的唇,語氣陡然波瀾:“我見過的醫理藥典中,無出其右者。”
另一邊單伯文也捧着本書,眼中精光大盛。
“沈先生竟如此厚待我我們!”
……
沈清和打道回府,打了一路的哈欠,困得要把心肝肺都嘔出來。
這副身體從前日日縱酒宴樂被掏得幹淨,才熬了一個通宵就要死不活的,素質太差了。
進了後院還沒走幾步,便被擋住了去路。
沈清和含着眼淚花看人,“你誰啊?”
綠松悄悄道:“是三公子。”
沈清和回憶起通宵整理的人物圖鑒,府裡能被稱三公子的,隻有現如今主母秦夫人的親子沈清淳,今年十五了,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嫡親弟弟。根據大數據提供的人物形象,他天性純然,敏而好學,是沈兆和秦夫人的掌中寶。
沈清淳頂着朱紅細紗的冠,飾帶叮叮當當地響,一身軟肉,頰側還有嬰兒肥,看得出是嬌養長大的。
少年側着身子看他:“我竟不知兄長白日也要出去歡飲一通,若是被父親知道了又要不開心了。”
沈清和眯着眼睛打量,這也不清純啊。
懶得和小屁孩吵架,沈清和着急補覺,繞過他就走。
沈清淳抓住他袖子。
沈清和:“幹嘛,暗戀我啊。”
“你!寡廉鮮恥!”
沈清淳氣得漲紅一張粉白面皮,“若陛下真看重你,怎麼會褫奪了你的官位!”
原來是在這兒等他呢。
沈清和:“你想上班你去上啊,我也沒攔着。”
“陛下和父親都誇我呢,就你要搞特殊。怎麼了,你是想違抗聖意,還是忤逆不孝啊。”
兩頂大帽子就扣上了,沈清淳自然不敢認,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分明是看在祖父有從龍之功,沈家奉公供職,才赦免了你。你卻驕奢淫逸不可一世,真是有辱我沈家門楣!”
沈清和轉過身,黑漆漆的眼珠玻璃球一樣,清晰倒映出沈清淳的身形。沈清淳被他突然嚴肅的神情給駭住,下意識松了手。
“好弟弟,你有沒有聽說過‘畢其功于一役’?我在纨绔一路上不說登峰造極,也算小有所成。沒錯,我确實驕奢淫逸,有辱你沈家門楣,但也向來坦坦蕩蕩做人敞亮。反倒是你首鼠兩端,當不成光明磊落的君子,也放不下身段做個小人,那就隻能為難為難你柔弱可憐的哥哥,當個僞君子啦。”
沈清淳處處被捧着寵着,哪裡聽過這麼重的話!
沈清和就抱臂看他,結果上門挑釁的人反倒先一副要哭的樣子。
“你!你竟敢這麼說我!”
“今天也就是哥哥不和你計較,在外面是要被人揍的。”沈清和拍拍他的頭頂,露出溫柔假笑,“好了好了,快回家找你娘哭鼻子吧。”
“沈清和。”一道沉沉嗓音響在身後。
沈清峰緩步走來,眉宇間是不贊同:“不可胡言亂語,欺負幼弟。”
真的是要困死過去了,這兄弟倆還給他唱對台戲呢。
沈清和壓下眉目,時常彎着的唇角也放下了,清清淡淡地挑他一眼,“大哥,誰欺負誰你還不清楚嗎。”
“一個大纨绔,一個僞君子,一個聽牆角,咱家果然是好門楣,養出了一窩歹筍啊。”
系統:好、好強的攻擊性!
沈清和:“是怨氣,擋我休假者死。”
終于回了屋子,沈清和二話不說倒頭就睡,翌日日上三竿才美美醒來。
沈清和:“穿了就是好,我早上五點去實驗室,一個人處理所有的采購報賬,十二點回宿舍,睡前看十篇文獻當睡前讀物,假期幫導師做項目掙錢的心理陰影都開始被治愈了。”
系統:“如果覺得很閑,不如來做主線任務吧。”
沈清和:“系統,我發現你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有要求你是真敢提啊!我教學生至少還會畫餅,你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系統沉默了:“是我的失誤。”
“……還真有?”沈清和精神了,“我一直把你當成我那扒皮導師,不給資金不給人脈,隻知道提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