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人凰坐的椅子并無靠背,坐久了難免有些腰酸,于是雙手撐膝往前傾了傾。
“不必拘束。”崔敏之似乎看到了她的小動作,懶懶地伸了一個腰。原先在一旁候着的兩名宮女立刻走到其身後動作輕緩地揉肩捶背。
李人凰聞言起身活動活動,頓時身子輕盈了不少,深吸一口氣,屋子裡清冽的味道在松弛感的加持下越發地令她心曠神怡。
李人凰順勢往香味的源頭走了過去。
不遠處的屏風後四名宮女架着兩座銅爐,八隻手不緊不慢地生火扇風,搗藥添材,以保證爐子裡的香氣能一刻不停地充盈着整間屋子。
“沒什麼好瞧的,離得近了,那味道反倒些沖人。”
“兒臣隻是好奇。”李人凰回身。
“喜歡?”
“還好。”
“國師專門調的,說是能安神理氣。近幾日頭疼,便命下人随意燒些。”崔敏之理了理衣擺,動作很随意,說得也很随意。
李人凰卻有些惶恐,忙問:“母後頭疼可有好些?”
“不妨事。待會兒差人送些料子到你宮裡,閑來無事時你也可以燒着玩玩。”崔敏之瞥了她一眼,說罷打了個響指。
另一側屏風後陸續走出幾人,她們端着藥湯,水盆和束腰高幾等物小心翼翼地走到崔敏之的面前,一一擺好。
崔敏之接過其中一人手裡的藥湯喝了一口,短暫地皺了皺眉,随後當着衆人的面,把剩下的連湯帶碗都倒進了水盆裡。
用茶水漱了漱口,崔敏之又接過另一碗嘗了嘗。一連試了三碗,沒一碗喝得下去的。
李人凰見狀硬着頭皮走上前,問是什麼藥湯顯然不合時宜,隻說:“母後,這藥湯可是太苦了?”
崔敏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說:“太甜了。”
李人凰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咧嘴憨笑。
崔敏之瞧她樣子,皺了皺眉,似乎不喜。
李人凰立刻不笑了。
李人凰看向門邊:“高公公怎麼去了這麼久也不見回?”
崔敏之随手指了一名宮女:“你出去問問。”
“是。”宮女屈膝作揖,把手裡的藥湯遞給了身邊人後,一溜急切地小碎步,飛速出了門。
崔敏之拿起絲綢帕子擦手的功夫,那人就急匆匆地跑回來了。
“回娘娘,那兩人據說被打得有些慘,是讓人擡過來的,所以多費了些功夫,這會兒已經擡到前院了。算算腳程,再有一碗茶的功夫就到了。”
崔敏之點點頭,又指了指面前的東西:“撤了。”
宮女們立刻有條不紊地把物件一樣樣端起撤走。
“聽到了吧。”
李人凰點點頭,不語。
“哎,也不知道你的性子究竟像誰。”崔敏之頗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高工去而複返,喘着粗氣,聲音卻依舊尖細:“太後娘娘,人老奴都帶來了。”這一趟可把他累得夠嗆,一路上可謂是阻礙重重。
“高公公,辛苦你了。去休息吧!”崔敏之朝他擺了擺手。
“不辛苦。那,那老奴告退。”高工瞧了眼太後的臉色,一鞠躬退下了。
高工退下後,外頭的人馬才緩緩進入前堂。
先是四名挑夫,擡着兩張擔架進來,走了沒幾步就放下擔架以及擔架上的傷員,朝李人凰她們一拱手後退了出去,緊随其後的是一幫青衣侍衛。
領頭的是李人凰的老熟人——崔琯。
崔琯指揮着侍衛一左一右把那兩名傷員架起來,拖到李人凰和崔敏之的面前。
“停,往後退,問話而已,人不用帶到面前。”崔敏之皺了皺眉,把人喝退。
崔琯又讓侍衛重新把人拖回到擔架旁。
“再往後挪挪。”崔敏之指了指靠門邊的位置。
就在這時,崔瑷從外頭走了進來,側身讓了讓忙碌的侍衛,從她們邊上繞過後徑直走到了近前,而她的身後還跟着一臉淡然的易道暹。
李人凰不淡定了。
“母後!”李人凰喊了一句,語氣裡帶着些示弱的意味。
“我讓她過來不過是想瞧瞧她是何模樣,看你緊張的。”崔敏之淺淺地勾起嘴角,指了指易道暹說,“你上前來。”
李人凰不好再說什麼,隻得眼睜睜地看着易道暹一步步走到崔敏之的面前。
“是個美人兒。”崔敏之輕點易道暹的下巴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突然妖冶一笑,“你哥哥怎麼樣了?身子可有好些?”
易道暹聞言面色不變,隻是眸底露出些許寒光。
“哦,我忘了,你哥已經死了,瞧我這記性,人老了,忘性大,多擔待些。”崔敏之第一次站了起來,李人凰這才發現她很高,比易道暹都高了半個頭。
崔敏之自上而下意味深長的看了易道暹一眼,而後靠到她耳邊輕聲說:“你可别學你的哥哥。站錯了隊的話下場可是很慘的。”
“記住了?”
易道暹臉色微變,随即點了點頭。
“無趣。一個兩個的都不愛說話。”崔敏之一旋身,動作妖娆地且利落地坐回到椅子上,懶散地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