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人凰一睜眼，所有人都在忙碌，那樣的忙碌，好似一睜眼便停不下來了。完全沒有在混水摸魚的人，除了她自己。

李人凰沐浴焚香，更衣，換上了一件大紅色繡着金絲鳳凰的婚袍，衣服的樣式也是大喜的樣式，搭了條紅寶石腰帶，寓意紅紅火火，喜慶。今天是屬于她的日子。穿戴的每一樣物件都是經過匠人細緻打磨，确保細節滿滿，衣服的料子也是經過專人精挑細選，挑出珍品中的珍品，确保皇上穿在身上的一切都是最完美的。獨一無二的。

李人凰平日不見這般奢華，好似一日便把一輩子的珠寶都戴齊了。或許誇張了些，不過确實宮女在她能戴東西的位置都幫她試了試。頭上的金冠倒是換得小了些，不過樣式更為精緻繁複，把镂空精雕的工藝做到了極緻。

易道暹又是一早不見了蹤影，問了宮女們，宮女們才說是梳妝打扮後按禮随儀仗一同去了東直門，女方那邊的禮儀似乎格外繁瑣，耗的時間和心力遠非她這邊能比，單就女方換一套的功夫李人凰這邊可能都能換個四五套。易道暹走完整個流程，估計得花個小半日，所以提早去了。

李人凰不知道的是在今日婚禮開始之前，内侍總管崔瑷，崔大人便從遙遠的西域趕了回來，而且不止是她一人，她還帶回來許多人，來得是一隊馬車，随行之人騎得全是紅棕色，皮毛鮮亮的汗血寶馬，一行人從西角門而入，現下都被宮人們引緻問心殿接待。

此刻問心殿内人山人海，所有的外賓都在這候着，都等着觀禮，除了一大幫子西域的使團，還有偏遠島國的小吏，其中不乏身份尊貴的人物，譬如雪國的長公主，羽長顧，她跟着崔瑷一塊來的，生的極美，端立在人群中央，沒有一絲生澀之感，笑得一臉佛像，在人群中顯得有幾分鶴立雞群的味道。倒不是别個太過歪瓜裂棗，而是她确實太優秀了。她是過來送禮的，至少名義上是這樣。

崔瑷在羽長顧耳畔耳語了幾句，羽長顧手指繞了繞自己天生的銀白頭發，點了點頭放她離去。

崔瑷也不再耽擱，端着一個小木盒就要去面聖。

同一時間，一架馬車從東直門一路行，來到了宮中就被傳喚至皇上的面前，内裡坐的是許久不見的崔琯，她前不久回了趟江南老家，如今趕在婚日當天前來帶的自然是崔家準備的厚禮。

吏部尚書，侍郎等一行人在太享門周邊規劃着婚禮的主要行進路線，基本已到了最後的确認環節，馬車該怎麼走，轎子該怎麼走，人該怎麼走一早便安排妥當了。對了，還有禮物該往哪擺放也是一門學問，什麼該出現在皇上眼前，什麼該直接堆進庫房都是有講究的。準備十幾套方案都算少的，尚書大人恨不得把方案都在提點一邊，皇上的喜好可不得妄言，得慢慢琢磨，一樣一樣去碰，順便也皇上面前賣一番臉，好好使一番力。讓他覺得自己是盡心盡力，哄好了往後的賞賜自然是少不了的。

宮女們牽了一路紅色綢緞，也挂了一路，門廊上，欄杆間，各處串聯了去。好不好看暫且不提，做完了便有賞賜，可以去禦膳房裡領喜事糕，讨個吉利，也沾一沾皇上大婚的喜氣。

該說些什麼呢？

易道暹說不知道說什麼。

開心嗎？

不知道。可能有吧。不多，但至少還是有一點。

她想起了昨晚迷蒙之中和李人凰的對話，不清不楚，卻也是最不設防的話語。

“從小到大有什麼事是令你開心的嗎？”

“不知道。”

“和我結婚會令你開心嗎？”

易道暹陷入沉默，張了張口，一個猶豫了許久的會字還未出口，耳邊便傳來了對方清淺的呼吸，于是這個并不是那麼真誠的字眼也随着她的一聲歎息咽下了肚子，埋藏到了不知名的或許再也無法找出的間隙裡去。

我又該做些什麼讓你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