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置于風暴中心依舊面色平淡,看向李人凰時卻多了一絲憐憫,隻是很快這憐憫就變成了狠厲。
李人凰惶然,心底有了不好的預感。
“如今的皇上乃是女兒身,她從一開始就得位不正!先皇本意傳位給二皇子李心虎,結果被妖婦姜西月霍亂超綱,假傳聖旨奪了帝位,扶植眼前的傀儡皇帝上位。就此還不罷休,不光殺了先皇身邊的大太監徐氏封口,還誣陷二皇子叛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又讓這位傀儡皇帝殺光了一切可能造反的二皇子黨羽。”林相沉着冷靜的話語一句比一句炸裂。
“不...不是這樣的。”李人凰面色發白,連連退後,根本就說不出任何反駁之語。因為林相的話說的大緻都是真的。
李人凰驚慌的看向衆人,發現所及之處全是冷漠怨毒的神色。
不。不是的。
她又看向鄭苟,期望他幫她說一句話,可惜這位鄭大人先前說得好似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現在卻仿佛看不到她一般,使勁往人堆裡藏,隻恨不得把頭埋到地上去,再不敢多言一句話。
李人凰茫然地看了一陣,沒有一人出來質疑林相的話,就這麼笃定他說的是真的?
李人凰笑了:“林大人,你有何證據?”
她不甘心。她要做最後的掙紮。
林相嘲弄地一笑,他敢說這話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邑公公煩請你把東西拿出來給諸位瞧瞧。”
啪的一聲,像是風筝斷了線,李人凰身型搖搖欲墜,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的邑需。
邑需不看她,皺着眉從懷裡取出來一份金色的诏書。
清了清嗓子誦讀了起來:“......朕已故之後,請将朕之位傳于朕之二子心虎,也請諸位臣子盡心輔佐。他堪大才,又心系天下,幼年便立下豪言收付古時失落的彥關,朕心甚喜......”
宣讀完畢,邑需下了台階把诏書展示到衆人面前,上面蓋了傳國玉玺的朱印,又有先皇的親筆簽字,瞧着不像作假。
這下局勢更是一邊倒了。
原本還有些搖擺的中間派,此時也未有好臉色了。
“朕如何知道這份诏書是不是你們聯合僞造的?你們都想要謀害朕!”
邑需在下邊走了一圈,聞言又回到李人凰的身邊把诏書親手塞到她手裡,“看看吧。”
“你為何要這麼做?”李人凰一直覺得邑需都是自己人,此時做的無異于背叛。
邑需彎腰鞠了一躬,起身時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幹爹待我不薄。我的命都是他給的,主子,對不住了。”
李人凰感到呼吸困難,此刻已經沒多少力氣說話,她呆愣着看着诏書。怎麼突然她就落到了衆叛親離的下場。
尚書嚴宮突然歎息一聲,接茬:“林相大人,若是隻有這些證據可不足以讓我相信你的說辭,我合理懷疑你是否早已和廉王聯合到了一起,編造證據,一同謀反。”
“老嚴啊,人有時候還是少些感情用事為好!罷了既然你要證據我就在給你!”林相冷哼,從懷裡掏出一份手記低了過去,“瞧瞧。徐氏偷偷抄錄的那妖婦為先皇煉制的金丹單方。全是慢性毒藥。先皇就是被那妖婦毒害的!”
“你若不信現在就可請禦醫來。”
“要是還嫌麻煩,吾還可請吾府上的嬷嬷前來當場給她這個傀儡皇帝驗身。是男是女,片刻就知。”林相老神在在。
見他說的笃定,其實衆人已經信了大半,但還是有謹慎之人堅持要請嬷嬷驗身。
李人凰捂住了耳朵蜷縮在地,她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管。
眼淚滑落,洇濕了褲腿。
年老的嬷嬷從殿外入内,腿腳倒是利索,像是常年在田地間幹活,手也有勁,一上來就把李人凰從地上拽了起來,要帶去後院驗身。
李人凰拼命掙紮,她不要被人碰,掙脫不開,嬷嬷的手像鐵鉗一般,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她崩潰了,大哭:“是,朕是女子,你們滿意了吧!”
聞言嬷嬷冷不丁的松手,李人凰頗為狼狽的滾倒在地上。
一時之間人聲鼎沸,跟炸開了鍋一樣。
有問怎麼辦得,有問要不要投降的,有問該不該把二皇子接回來的。
問得最多的還是李人凰該怎麼處置的。
林相冷冷道:“壓入大牢,等抓住妖婦一塊交給廉王處置。”
李人凰心死一般無聲地趴在地上淌眼淚,來了兩名她的原先的侍衛,一左一右像拖一隻死狗一般把她拖了出去,她靴子上金線都被磨了一路,都快瞧不見了,可她毫不在意了。
不多時,李人凰被關入了陰冷潮濕的地牢。
内裡幾乎暗無天日,隻有頂上一方小窗透着聊勝于無的光,落魄無助,一時間悲觀的情緒紛至沓來。
她全然不顧角落裡的黴臭味,木然地挪動到那邊,腰靠着冰冷的石牆,把頭埋在雙膝間,蜷縮成一團。
李人凰認命了,她很清楚在她承認自己是女子的那一刻就沒有任何人能夠救自己了。
接下去會怎麼樣她也不想考慮了。
哭也哭累了。
李人凰隻想休息一下。就這麼安靜的睡會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身子忽冷忽熱的,好像發燒了,渾身無力,還很想吐。
她想忍一忍,隻是小腹也開始疼痛難受。
下面一陣滾燙,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濕濕冷冷的。
血滲了出來,并不明顯。
她好像來月事了。
怎麼所有的倒黴事都湊到了一塊。
她腦子迷糊,意識也漸漸飄遠,将睡不睡,渾身發麻。
李人凰覺得自己要死了。
疼痛快要奪走了她的一切。
李人凰頭歪向一邊,重重地躺倒在冰冷的地上,胃裡的痙攣讓她吐了出來,隻是沒吃多少東西,吐出來的幾乎全是苦液,至于有沒有吐血,她已經無力去确認了。
矜貴的袍子上染滿了髒污,金絲頭冠也磕碰的不成原形,可如今又有誰會在乎。
啊,她突然間想起了昨晚那雙冷情的眸子裡染上的一片熾熱。
好美。
像是鳳凰的羽焰。
她還想在看一次。
還有機會嗎?
李人凰在意識陷入漆黑前對着頭頂那一小方發着白光的窗子呓語道:“救,救......我,易道.....”
終究是未說完。
仿佛有一隻陰冷潮濕的兇獸吞沒了她身上的生氣,讓一切重新歸于了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