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并不說話，她坐在龍椅上，沉着臉看着曲朝微。
曲朝微也絲毫不畏懼地盯着她：“陛下這段時間我也覺得怪異，今日更是覺得不對勁，怎麼好端端做出這麼一個不夠成熟的決定，原來是覺得難受了啊。”
“從今日起，我會盯着陛下斷了這東西的，若是您不願意，我可能會用其他的法子。”
曲朝微轉身就走，她可算是女帝最大的擁護者，也是安撫民心的利器，周自景看着這個場景，心裡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她默默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衛芊芊和女帝。
遲來的恐懼在周自景心底蔓延，她回到京城不過半月，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上朝的事情她還覺得沒什麼，現在才感覺到害怕。
若是她真的被派遣過去，想必定是兇險。
女帝根基還不夠穩，還不夠強大，兩個丞相立場也不同，一下子就把女帝架住了，眼下覺得時機合适，才讓她們開始動手。
而且衛芊芊也不是讓心中所想那麼軟弱，準确來說她這位密友，可謂是深藏不露啊。
周自景吐出口氣，她回到将軍府，将眼下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何家倒台，最近将要有一波小小的洗牌了。
順着往下查，那可是越扒越有啊。
周自景原先有些緊張的情緒也慢慢消散了，她順着衛芊芊走便好，兩個人雖然關系要好，但還是隔了一層。
“何家，顧家。”周自景雙手撐着桌面，顧續就是另外一個丞相，“這隻是開頭嗎，到底進行哪一步了呢，衛芊芊啊。”
周自景深吸口氣，她推開房門走到廚房：“我來做點心。”
她上次答應曲朝微的點心還沒做呢。
這次她特意做了好幾種不同類型的，就怕曲朝微不喜歡。
周自景上了國師府，這次比前兩次都要順利一些，周自景剛走進去就看見曲朝微在練字。
“你來做什麼？”
“我做了一些點心，姐姐你嘗嘗看。”周自景把食盒打開，“衛芊芊那邊……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曲朝微放下筆，她沒回答周自景這個問題，反而是極為高傲的掃了眼這些點心：“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就不能過來嗎？”
周自景打算把自己硬生生塞在這個地方，今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就會感覺壓力小了不少，試探也好，真心也罷，都太虛無缥缈了。
“這糕點你做的？”曲朝微拿起一塊，她咬了一口，“味道還可以吧。”
“好吃吧。”周自景笑起來，“我也覺得好吃。”
“姐姐，你說——”
“大人！”有個樂師闖了起來，她一臉惶恐，“我們把這盒胭脂弄毀了，怎麼辦？請大人不要責罰啊。”
曲朝微掃了一眼，這東西是她回來不高興時賞給這些人的，拿到她面前擺弄什麼，也不嫌人煩。
“我知道了，無礙，下去吧。”
周自景看着樂師手裡的東西，她沉默了兩秒，突然開口：“姐姐，下一次我們一起去逛逛吧。”
“和你逛什麼？”
周自景打仗也沒有這麼打扮過自己，她也覺得會有些麻煩，更何苦她底子好，就更不在意了。
反而會給她周身添了肅殺之氣，倒是不一樣的感覺。
“雖然我給不出什麼實質性的建議，但總歸一起去逛逛，也是好的。”
曲朝微直接說：“我不想同你一起。”
“為什麼？”
“覺得沒必要。”曲朝微蓋上食盒，她看着周自景的臉，“你現在能夠意識到不對勁是最好的，我還以為你要等日後才會發現不對勁呢。”
“昨天桂成蔭那一句居然沒給你點醒，你當時在想些什麼？”
周自景沉默地盯着她，她在想些什麼？
她在想衛芊芊說的話是有可能的，畢竟曲朝微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我在想，或許真的不重要呢。”
曲朝微覺得好笑：“怎麼會不重要？你自己想想都能明白。”
“可是沒有人告訴我啊。”周自景沉聲道，“沒有人告訴我這些，我回到京城的時候天早就變了。我是知道衛芊芊的事情，我們也是朋友，但是我一直徘徊在邊緣，她們都知道我是因為你留下來的，自然不會去拉攏我，我所有的信息都很少。”
“那我能怎麼辦？”
“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你反問我有什麼用？”
周自景咬了咬牙：“我沒有反問你啊，姐姐，我是在回答你的問題。”
“周自景，我也不是在怪你。你太容易輕信旁人了，我說了好幾次，不要去趟這渾水，你信了嗎？”
“我……”周自景哽住了，“我已經在這個局裡面了，我還能怎麼辦？”
“那就不要說這個問題了。”曲朝微站起身，“你自己看着辦吧。”
周自景不解：“我們為什麼要吵架呢？”
曲朝微一臉錯愣：“誰在和你吵架，有什麼必要嗎？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給你提了醒而已，而且我也幫你們啊。”
“周自景，你别在這裡得寸進尺。”曲朝微走到周自景身邊，“我最開始是在誇贊你，你進步了，我誇贊一下，明白嗎？”
“可是姐姐你早點說出來，我也能早早的反應過來啊。”
曲朝微捏着周自景的臉：“你自己不怪衛芊芊啊，是她在試探你，是她在瞞着你啊，你們不是朋友嗎？”
她煩透了這些質問的語氣：“我有什麼必要告訴你嗎？”
“我和衛芊芊是朋友，我和姐姐呢？”
周自景直勾勾看向曲朝微：“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和你呢，是什麼關系？”
“這是你自己成長的必要過程，你大了，自然不需要我再去管了。”
周自景唇動了動，她躲開曲朝微的手，看着桌上的食盒，她怪異地扯開話題：“那個……姐姐再嘗嘗其他點心吧。”
“嘗什麼，沒胃口了。”曲朝微轉身就往屏風後走，“你過來就是想要和我吵一架？又或者質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嗎？”
曲朝微停住腳步，她邊說邊轉過身：“我和你就是最普通的關系，我沒有任何義務，明不明白？”
她話剛落下，就看見了周自景紅了的眼眶，曲朝微抿了下唇，一時間沒再說話。
周自景把食盒收拾了一下，她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頓時什麼話都不想說了，可她還是擠出笑：“姐姐說得對，你養我長大，又讓我當上了将軍，的确很辛苦了。”
“我還有事情，我就先走了。”周自景提着食盒轉身離開，曲朝微站在她身後看着人離去的背影，眼底浮現出一絲慌亂，但很快就被自己壓了下去。
周自景撐着傘，一個人走在路上，她手中是沒怎麼動的糕點。
今天的雨太大了，傘擋不住，她衣服還有臉上都濺到了雨，一時間狼狽不堪。
周自景眼淚直接落了下來，她抵着寒風往前走，桂成蔭也知道，衛芊芊也知道，曲朝微更是清楚。
她選擇幫助衛芊芊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來告訴她，她就像一個傻子一樣，焦慮地整夜睡不着，不停地自己折磨自己，還真的以為衛芊芊處境困難。
衛芊芊在她面前掉了幾滴眼淚，她就信了。
她到現在也不怨衛芊芊，隻是覺得委屈，她認為她和曲朝微是親近的，哪怕撇開她的心意，她和曲朝微也應該是親近的，可是如今又告訴她，這一切曲朝微都知道。
看着她犯蠢，看着她害怕彷徨。
曲朝微每次來找她，都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周自景走在人群中，今天下雨，路上的小攤都變了稀少，她不斷調整着呼吸，剛低下頭想要換手的時候就聽見了有人再喊她。
“周自景！”
周自景擡起頭，就看見了衛芊芊站在雨中，手裡拿了把更多的傘：“我剛剛從陛下那裡出來，覺得人影像你。”
她沒出聲，隻是往前走了兩步，衛芊芊有些懵，她走過去：“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周自景眼淚瞬間就忍不住了，她低下頭哽咽着，衛芊芊立刻就慌了，她伸出手想要去給她擦眼淚，但是又想到什麼，把手帕拿了出來：“因為我嗎？”
“對不起。”衛芊芊把她帶到一處，這裡能避避雨，她把傘收了，用手帕捂住周自景的眼睛，“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讓你感覺到不舒服了。”
“我讨厭你。”周自景悶聲道，“你騙我。你瞞着我。”
衛芊芊抱住周自景，她拍了拍将軍的肩膀：“我今天就是想來找你說清楚的，之前我也害怕，怕你會受不了，想要離開。我就算再信任你，我也要……有個打算。”
“我知道的。”周自景扭頭瞪了衛芊芊一眼，“我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都要吓死了。”
“是我的錯。”衛芊芊很多事情都很模糊，給了周自景一種不妙的感覺，隻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傷害到周自景。
“我的大将軍，在路邊哭都丢臉啊。”衛芊芊和她打趣着，“好了好了，我們先回家吧。”
“成嗎？你衣服都濕了，回去要感冒的。”
周自景點了點頭，她調整好了情緒，努力平複着心情：“行，回頭你好好和我說。”
“好好好。”
衛芊芊摟着她的肩膀：“我原原本本告訴你，連我今天穿什麼顔色的内衣我都告訴你。”
“你有病啊。”
周自景也笑了起來：“誰想要看你。”
“嘿。”
兩個人情緒切換的也快，隻是誰都沒有想到，衛芊芊還沒有來得及解釋——
回去周自景就發起了熱，徹底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