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
周芷若愕然。
活了幾十年,她曾有過快活的日子嗎?
啊,有的。
“幼時我與阿爹以擺渡為生。許是我的名字取自家鄉的江水,我從小就極擅水性。阿爹不得閑時,我就下水抓魚。往來渡江的客人大多都愛我爹做的烤魚,因我年紀小,還經常多給些銀錢。我們與常去的幾個渡口的茶檔子都相熟,到了雨天不便行船時,就一起搭夥,做些熟食熱茶,到臨近的官道上賣。雖然賺不了什麼大錢,但每日都無人拘束,也沒什麼憂惱,隻是有一日過一日,或許是我最自在的日子。”
蘇夢清意外道:“是嗎?我還以為芷若你天資聰穎,是有大抱負之人,會同師父一般将心思都放在門派之上,沒想到你倒是有幾分隐士風範。”
周芷若失笑道:“什麼隐士,我們不過是謀個生計,哪有那份閑情逸緻。”
說完她又很快斂了笑,道:“師父是有擔當之人,所思所念自然不會拘于自身。師姐你還是高看我了。小妹若是沒有師門扶持,實則沒用得很,難當大任。我常在想,若天下無事,我等隻在這山上潛修武道,不必再見這世間的腌臜,豈不是更好?隻可惜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從來不曾有一日安甯。
“我那日說起這些,又提到謝遜,或許是在為自己鳴不平。我等于江湖中行走,手上少不了沾血。謝遜為一己私仇,行事妄為,終能如願。而我等卻難得善果。究竟是世間不公,還是我們錯了?”
蘇夢清不解道:“我們?我們不是都好好的嗎?是誰不得善果了?”
周芷若這才知道自己失言,将前世之事也一并拿來說了。
她隻能含糊道:“終究是不如師父之意。”
蘇夢清聞言,笑道:“芷若,師父乃一派掌門,她要操心的事可多了。但我說句對她老人家不敬的話,她也隻是一派掌門,哪能事事如意?你不見古往今來,皇帝還稱天子,也不見這天下都盡在他們掌控。
“謝遜是惡人不假,那成昆更是個十足的惡棍。謝遜能殺了他報仇,不正是天理昭彰?而且謝遜如今眼都瞎了,又沒了一身武功,日後少不得要受病痛之苦,可比死了遭罪,你也不必覺得他占了什麼大便宜。”
周芷若心中震蕩,急問道:“那若是師父強令你去做一些你不願做的事呢?”
蘇夢清不意她有此問,沉吟片刻道:“若我确實不願,便是師父之命,恐怕也隻好違背。怎麼了,可是師父命你去做些什麼?”
周芷若讷讷道:“沒有。師父沒命我做什麼。隻是我自己憂心。”
蘇夢清回想着近些日子山上并無異動,隻當她想多了,取笑道:“你這樣子,我還以為師父要将掌門之位傳給你呢!放心吧,師父身體康健,咱們上頭又有靜玄靜虛兩位師姐頂着,沒什麼好怕的。如今山禁已除,咱們上報一聲都可下山,你有什麼想做的盡可去做,不必顧忌。雖說咱們拜了師,凡事都要聽從師門調度,但日子還是自己在過不是?又不是名頭上帶了峨眉弟子,就都是一副面孔了。”
“是啊……不過是個名頭而已……”
這時,早起晨練的其他弟子陸續來到後山,有幾位平日裡與蘇夢清交好的向她招呼。周芷若認出那是與蘇夢清時常在一起對練的搭子,便道:“師姐,你快過去吧,我練了一宿,該回去休息了。”
“這個時候回去休息,小心被巡房的師姐們揪出來,罰你砍柴挑水。”
“不是還早着嗎,我睡上一個時辰也足夠了。師姐,你快去吧。”
“好好好,那你可别睡過頭了。”蘇夢清說完,就離開了。
周芷若也趁着天還沒亮,趕緊回去洗漱整理一番,換了身衣裳。
眼下,滅絕師太閉了關,峨嵋派上下事務都由靜虛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