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隻有自己強大,才是真的強大。
所有依附的,憑靠的,仰仗的,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棄你于不顧。
為此,即便化身修羅夜叉,身累萬千業障,他也在所不惜。
飄蕩着葡萄酒香味的庭院中,淩希高擡右手,無數尖銳的冰晶反射着暗夜的寒光,它們懸浮在半空之上,随着白皙手掌的下壓,猛烈地向着地面飛射而去。
失去意識的沈慶,身受重傷的陳堅,還有被藤蔓困住的盛斌,都将在這場漫天的冰棱中被刺穿成刺猬。
然而……
就在冰棱轉瞬即至,三人絕望閉眼之際,空氣發生莫名的抖動,就仿佛有人控制住了大氣層,将阻力幾乎為0的氣體變質成堅硬的鐵壁。
“砰砰砰!”
冰棱撞擊而上,濺射出璀璨的冰屑碎渣,而後簌簌落在地面上。
那足以毀天滅地的攻擊,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化作一場微不足道的冰雪。
淩希轉回身。
在遙遠的酒莊大門上,凹嵌着古典西式的身影,碾壓了沈慶和陳堅的吸血鬼始祖,歪垂着頭顱,耷拉着胳膊,被人一拳打暈在了門壁上。
庭院之中,穆無倦收回手掌,那雙冷綠色的眼底暗沉一片,他完全沒有看一眼自己創下的壯大景觀,向着淩希徑直飛躍而來。
淩希揮舞着藤蔓阻擋他的攻勢,而穆無倦卻不知如何越過藤蔓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視野中是驟然放大的剛毅側臉,淩希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已經被扼住喉嚨,整個人向後疾飛撞上酒莊的牆壁。
後背的磚石冰涼冷硬,扼住他的大手卻異常灼熱。那條被贈予的、由他親自為穆無倦系在手腕上的黑紅色編繩手鍊,在晚風的吹拂下搖動着細密的花穗。
曾經的美好猶在眼前,轉眼間卻猶如隔世。
穆無倦沉着聲音:“你沒有勝算的。”
淩希卻笑出了聲,美人即便在此情此景下亦高昂着頭顱,不曾低下分毫:“所以呢?你要殺了我嗎?”
穆無倦眼皮一顫,眼底有波濤洶湧,他緊咬牙關,像是在強忍着什麼,那雙手掐着美人脖子的手,肉眼可見地發着抖。
他沒有回答。
淩希笑得更加肆意:“還有……誰說我沒有勝算?”
幾乎是淩希話音一落,變故陡生!
原本戴在手腕上的手鍊突然變化,黑紅色兩股編繩化成堅韌的繩索,将穆無倦手腳捆縛,再也動彈不得。
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編繩手鍊!而是以回禮之名,被淩希安插在穆無倦身上,随時等待着激發的捆縛道具!
穆無倦的臉上寫滿了驚愕,他不可置信地擡起眼:“你在送我手鍊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一天——”
“不……”想到什麼,那張剛毅堅韌的面容上出現了裂紋,難以言喻的悲傷如洪流般溢出,“你買手鍊是在那之前……你早就在計謀離開我……”
淩希咬住下唇,他的心何嘗不是在滴血。曾經的日常生活美好得宛如幻境,他也想一直沉溺其中。
但是……探險家協會高額懸賞,系統如附骨之疽,越拖下去,越有可能暴露。
他隻能在一切被發現之前,先聲奪人。
“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敵人。”
美人無可奈何,他隻是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不,淩希!你不能再殺人了!”穆無倦聲嘶力竭,而淩希所購買的道具是他傾其所有,買到的黑市裡最強勁的束縛道具。
一旦被自願佩戴,即便是強悍如穆無倦,也很很難短時間掙脫開。
“穆無倦……”淩希淺笑呢喃,“你知道我殺了多少人嗎?秦柯、宋志鵬,還有參與此次讨伐的另外八位前百玩家,害死暖暖的姜厭,在街角騷擾我的暴發戶,觊觎我美色的胖子,還有……曾經無數個日夜虐待殘殺我的老肖。”
淩希如數家珍。
“他們的臉我到現在都記得,但我并不後悔。穆無倦,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嗜血殘殺。”
他深吸一口氣,就像是給自己的人生定下結論:
“我不是個好人,但我在盡我自己的努力,做一個活得下去的NPC。”
穆無倦閉上眼睛。淩希所說的,他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這一刻,除了驚駭,更多的是自己沒能阻止這一切發生的懊悔與心痛。
“10人……可你今天并沒有觸發【怨念】……”
“因為我買了道具。”淩希自嘲一笑,他拿出一枚小巧的沙漏,黑金色的流沙反射着妖冶的光,在玻璃制成的器皿中已經落下大半,隻剩下最後的一點點,正快速地簌簌下落。
“再過不到一刻鐘,被壓制的【怨念】便會反噬,所以我必須現在殺了他們三個,離開這裡,去往安全區躲起來。”
“你将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你從一開始就料想到了今日的屠殺,那你……”穆無倦直直地看着他,“那你可曾想過我們的未來?”
淩希的身體有一瞬的微晃,他的手掌在兩側握拳,修剪平整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我們……沒有未來。”
淩希緊抿着唇,轉過頭。
制服住了穆無倦,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擋他的殺戮。
他走向最近的沈慶,那個人仍在昏迷中,完全不知道死亡的逼近。
“淩希!”
身後是穆無倦聲嘶力竭的呐喊,束縛的繩索發出危險的崩斷聲。
堅持一下。
再堅持一下。
他很快就能結束這一切。
冰棱應召而出,而就在一切即将結束的瞬間,不屬于他制造而出的銳器刺入血肉的聲音沉悶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