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郁時的話燙的蘇清渾身僵直,被後面的車按了喇叭才猛地清醒過來,蘇清扶正眼鏡,可眼鏡本來就是正的,不正的應該是他的心。
“你喝多了…我不想和醉鬼說話。”
他冷靜之後,忍住不去看南郁時那張很會委屈的臉。
“你母親治病如果缺錢,我可以繼續給你,這件事是我之前和你約定好的。”
他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和我們倆在不在一起沒有關系。”
南郁時像是真的睡着了,蘇清把他送下車,南郁時整個人跟一根很長的面條似的挂在蘇清的身上。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出租屋所在的小區好像總是停電。
繞過地上随處散亂的垃圾,拌腳的老舊電線,進入樓道口,南郁時那個出租屋在頂層。南郁時趴在蘇清的背上,幾乎把全身打扮的重量都交給蘇清了,沒有電梯,爬到頂層,哪怕蘇清的身體再好,也夠他喝一壺的。
中間幾層黑的幾乎看不見五指,這裡的人都為生活所累,何提去和物業打太極。無人修理,自然就一直壞着。
一個人抹黑自己走還好,帶着南郁時就覺得有點費勁,他麻花似的纏繞的酒醉走法叫人頭痛。
他沒有多餘的手去找,于是就讓南郁時去拿他的手機。南郁時說是幫忙,其實就是完全的搗亂。蘇清隻感覺到南郁時的手在他褲子兜裡胡亂的摸索,摸的蘇清心煩意亂。
本來就非常陳舊沉悶的空間,四周的黑暗,讓這種燥的感覺更加明顯。
“…别摸了。”蘇清按住南郁時的手,自己的呼吸跟着亂竄,體溫直線升高,他卻覺得頭腦發汗。他覺得有點不舒服,想要拉一拉後背的衣服。
他鼻尖被沁出的汗滴弄濕了,南郁時用手指觸碰着,幫他擦幹淨了。
南郁時反而是更自然的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酒了,他呼吸熱卻十分均勻,沉穩,平靜的像是湖邊路過的汽笛,離遠了還能聽到悠長的回響。
“我是很缺錢,特别缺錢。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缺錢。”南郁時嘀咕着,他聲音非常低,娓娓道來,他像是在和蘇清抱怨,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現在手裡連出門打車的錢都沒有,酒吧不要我了,媽媽生病了,網上的人說我是小偷,之前的朋友對我如避蛇蠍。”
“我真的特别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替我還債,又給我很多錢可以讓我給媽媽治病,我現在肯定早就死在某個荒無人煙的角落,就像是……”
南郁時想了一會,他頭暈着,像是思緒突然斷了,然後又卡頓着接上。
“你從小到大都這麼有錢,住在很漂亮的大房子裡,冬天也開着暖氣,溫暖的衣服。肯定沒見過吧,冬天在下水道裡凍死的老鼠。”
南郁時絮絮叨叨的說着,說着說着自己哽咽了。他吸着鼻子,蘇清能感受到有涼涼的液體順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流。
“我就是那隻老鼠,總是在默默窺探别人的人生,吃着垃圾,卻還幻想自己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
“我是很缺錢,可是蘇清,你知道我的。”南郁時哭的像是一塊快要融化的冰,在他身上軟綿綿的靠着,
“可是比起錢,我還想要很多很多愛。”
南郁時的臉貼在蘇清的脖子上,喝醉的人在說醉話,更像一隻祈求垂憐的,傷痕累累的動物,躺在獵人的槍下,還在用濕漉漉的眼睛,希望主人能夠想起那些快樂的時光。
“我不想死,也不想我媽媽死。我隻要一點錢就好了,剩下的,能不能兌換成愛分給我?”
——
“他走了嗎?”
【他走了。車出小區了。】
南郁時立刻站直了,他可憐的要碎掉的神情從那張确實非常貼合的臉上消失。南郁時嘴唇拉成一條直線,目光恢複成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用拇指擦掉未幹的眼淚。
南郁時哪還能一點不清醒,他隻是有點發燒,又不是真的喝醉了。
他又等了一陣子,等到蘇清徹底走了,才健步如飛的下了樓。
“他居然連原身不在這住很久了都不知道,看來這段時間是真的沒怎麼鳥過原主啊。”
南郁時好久沒演過這麼久的戲,真的太消耗能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