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郁時躺在地上,頭擡不起來,隻能看見一雙金絲鴛鴦繡花鞋從他眼前經過,鞋的女主人行下跪禮,華貴綢裙一塵不染,跪下的動作帶動裙擺擦過南郁時的側臉。
如此高貴的人在這個地方仍舊要低着頭跪着行禮說話,看來這個屋裡還有更有權勢的上位者。
南郁時其實從穿越過來的時候,就能感受到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從他身後的位置上傳過來。南郁時即使身後沒長眼睛,也能察覺到,無法忽視的存在。
“…皇上萬福金安。”
南郁時猜的沒錯,果然身後的就是這個副本的男主,也是這個朝代副本最大的掌權者。
女人的聲音帶着輕微的顫抖,剛剛強裝的鎮定聽不見多少,仿佛和他對話的不是皇帝,而是更勝皇帝的洪水猛獸似的。
“皇上,之前齊貴妃養的貓說是走失了,後面托臣妾去找,昨個從水井裡…”
“嗯?”
上位者輕微從喉嚨裡發出聲響,隻一聲,就能讓人察覺到他的不耐煩和催促之意。
女人如臨大敵的把腦袋俯的更低了。南郁時幾乎都能看到女人烏黑發絲上顫抖的發簪步搖。
本來還在吹拉彈唱的歌姬舞女們也都停下來。一瞬間,衣袖飄飄聲,筝琴崩崩聲,腳步擦擦聲接連響起,隻要是宮殿裡的活人,通通跪倒一片。
整個宮殿寂靜無聲,沒人敢多嘴說話。
女人咬了咬唇,忍着心裡的懼意開口:
“…臣妾調查發現是時貴人殺了貓投進水井,所以來問皇上的意思。”
“朕的好皇後,朕之前不是說過了嗎?”那位皇帝似乎是在擺弄什麼玉石制品,他捏着兩枚棋子,圓潤玉石互相摩擦的響聲,粗糙的像是在摩擦在場所有人的骨頭。
突然,一枚精緻的棋子重重的砸在旁邊的太監身上,太監被吓得低聲哎呦,捂着胳膊,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他連滾帶爬地跪行到女人面前,把這位位高權重的,皇帝的發妻從地上扶起來。
“皇後娘娘,小心地上涼。”
女人站起來,卻像是被吓得腳軟到站不穩,還是硬抓着太監的手才算能維持住儀态。
“朕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後宮所有人,死,還是生,皇後,她們的命都捏在你手裡啊。”
皇帝吐字極其溫和,仿佛給了皇後無上的榮寵和包容,昭示帝後和睦。可真落在人耳朵裡卻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南郁時還沒見過有誰說話,這麼陰險的,那種冷是往骨子裡鑽的陰毒,讓南郁時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臣妾…明白了。”皇後捏着身邊小太監的手,長指甲扣進太監的胳膊裡,太監卻也隻能默默忍着,不敢出聲。
出聲就是掉腦袋,哪怕是給他剜出血,剜進骨頭,他也必須忍住喽。
“好了,沒有别的事兒,就送你們娘娘回去歇着吧,剛下過一場雪,地上路滑,可小心着身子。”
女人被人半扶半趕出去,南郁時全程就是背景闆,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得到,就被一起丢了出去。
動作同樣粗暴,南郁時這次卻是摔在宮殿之外堅硬的大理石台階上,磕的後背生疼。
他呲牙抽氣,感覺自己腰椎要被摔斷了。
“皇後娘娘,那我們…”
這一劇痛,南郁時終于可以拿到身體的控制權了。
他支起身子把自己的腰椎和台階分開。捂着後腰繼續呲牙咧嘴,眼睛轉向說話的兩個人。
前面站着的大概就是皇後了。她面容威嚴卻蒼白,此刻更是出了一頭虛汗,被身邊的粉衣宮女攙扶着,立在宮殿門沿裡面。
“皇上說了照我的意思辦,那就辦吧。”她恹恹撫了撫鬓角殘發,“紫蘇,一會兒你親自去内務府,取兩床厚實的被褥,給時貴人一起帶着。”
“是,”被叫做紫蘇的宮女一應聲,她給身邊随從的兩個太監用了個眼色,兩個太監一左一右的抓着南郁時的胳膊,把他架起來,目光正好可以看見皇後抿起的朱唇。
“時貴人,你這遭可記住了,是齊貴妃要你的命。你若是那天變成兇煞厲鬼,也知道冤有頭,債有主。”
皇後瞧着他,盯了一會,忽地鉗住他的下巴擡起來。
“可惜了,這麼絕色的一張臉。”皇後偏頭問身邊的大宮女紫蘇。
“她比當年冠絕六宮的郁妃,看着要如何?”
紫蘇答話,“還是郁妃要更出衆些。”
皇後冷冷一笑,“我瞧着倒不然。”随即松開南郁時的下巴,大概剛剛的欣賞之詞也不過玩笑話。
“本宮乏了,你送她去罷。”
南郁時就這麼被兩個太監上下擡着,地上全是積雪,一部分融化了,一部分還厚厚的堆在廊道兩邊。
宮殿裡是暖和的,外面冷的也很極緻。南郁時之前就聽過科普說,古代華國比現代的溫度還要更低。
這回南郁時算是親身體驗了的。他傳進來的人物,隻穿着一層薄薄的裡衣,連點棉絮都沒有,根本扛不住初冬的嚴寒。
他心裡想着折子,想開口打聽,又因為目前還沒收到客服的劇情解說,不敢輕易說話違背角色身份ooc,隻好忍着寒冷,觀察起身邊的景象來。
兩個太監帶着他越走越偏辟,越走越偏遠,遠到南郁時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皇宮裡了。
直到眼前出現一幢瞧着相當簡陋,幾乎是被廢棄的宮殿,左右的太監才停下來。
“時貴人,您自己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