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太監轉了轉眼珠子,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對着幹爹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轉身狐假虎威地吓唬這群小宮女。
“一會進到聽竹宮,都給咱家仔細着,聽竹宮裡的主子最怕吵鬧,等着誰毛手毛腳惹怒了主子,主子要你們的腦袋,我也救不了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
南郁時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可事已至此,又是衆目睽睽地被人盯着,他也沒有逃走的辦法,隻能是剛出了狼窩又進了虎口。
一進去就看見宮門緊閉。
南郁時心下念頭飛轉,不過還是穩住了腳步,沒有表現出來自己的慌張。
掌燈太監把她們一行人送到門口,就立刻忙着回程。腳底下跟抹了油似的,溜得比誰都快。
有人在裡面問了句,“是帶東西的嗎?”
南郁時本來是站在後排的,可一群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誰敢去接了話,一個兩個都往回縮,把南郁時推到前面去了。
南郁時隻好硬着頭皮,說了一句,“是王公公讓我們來的。”
門被打開了,裡面的大概是聽竹宮的大宮女,南郁時從她身上的打扮能看得出來,舉止淡定有風度,穿着打扮也比一般的宮女要好得多,耳朵一對銀墜子,頭頂素玉簪子,雖然素淨卻顯得出貴重。
一進聽竹宮,就能看出這位娘娘應當是十分喜歡養花的,院裡到處擺着各色花卉,争奇鬥豔,香的有點嗆鼻子。隻是現在燈光熹微,似乎是裡屋的人已經睡下。
“叫你們帶來的東西,帶來了沒?”
南郁時把臨走之前,垂眸把掌燈太監塞在他手裡的那個盒子遞給她。
“敢問姐姐,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不該問的少問。”她應是瞪了南郁時一眼,留下一行人在院子裡大眼瞪小眼,自己急匆匆地進了正房。
南郁時才聽見大宮女進去,約莫一刻鐘,門内突然傳來了動靜。
“淑妃……誰給你的膽子?”
是男人的聲音,聽着大概是暴怒之下,南郁時一下子就認出這個嗓音了,不怪别的,就怪男主這個聽着相當冷硬的音調。
“誰送來的?一起滾進來!”
皇帝一怒,那最少得是血流成河。南郁時看着被吓得梨花帶淚的宮女們,又是歎了口氣。
他比了一個噓聲,讓她們保持沉默,指了指後院的柴房,讓她們躲進去。
然後自己推開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扣請聖安。”
南郁時掃了一眼。
皇帝正敞開半個懷地依靠在床榻上,地上跪着不停顫抖的年輕女子,大概就是那位聽竹宮的主子淑妃了。
地上散落着女人的裡衣,酒杯,食盒,南郁時一瞧,大概就知道是什麼橋段了。
“太後讓你來的?”
“皇上既然已經知道,何必又用我們這些小宮女的命來撒氣?”
皇帝懶散的靠着,他聲音放低了,帶着一點剛剛睡醒的黏連,像是從喉嚨裡随意丢出來兩個字。
“放肆。”
南郁時低着頭,自然是看不見這位皇帝的表情,也沒辦法揣度聖意。
“回皇上的話,奴婢本去執行休沐,中間被王公公叫來,硬是塞給奴婢一個盒子,要我交給聽竹宮人。”他回答倒是不卑不亢,他跪着,頭埋得很低,聲音悶悶地貼着地闆傳過來。
“皇上如果真的想處死奴婢,根本不會給奴婢進來的機會。皇上叫奴婢進來,隻是想要聽到奴婢實話實說。”
南郁時說完了,他在等着上面那位的最終裁決,其實他也不知道對待一位喜怒無常的君王,這要讨巧賣乖的言論到底有沒有用。
他就這麼跪着,越是沉默,空氣中的壓迫感越強。直到後來,南郁時幾乎感覺自己因為緊張流出來的冷汗,浸濕了整片後背。
“呵。”
這位皇帝似乎一直是在審視他,毫不留情,又尖厲刻薄的盯着他看,心思深不可測,最後笑的南郁時心裡冷意更甚。
“你很有意思。擡起頭來。”
南郁時心往下墜,他用手指握着自己的袖子,在皇帝冷酷的審視下,露出一半下巴和鼻尖。
皇帝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刺骨,像是刮骨刀一樣一刀一刀淩遲他的神經,南郁時緊張到崩潰之前,聽見這位皇帝突然開口。
“母後不是想要後宮開枝散葉嗎,今晚讓這個宮女來伺候朕。”
南郁時一刹那腦子發懵,哪還有心思在乎什麼宮規 ,猛地擡頭和皇帝對視,看見皇帝那張微紅的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