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喉頭微動,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微地蜷縮了一下,鬼使神差追問了下去:“你剛剛說,要帶去見的人——”
“你啊,”男人深吸一口氣,把手從眼睛上放下來,嘴角終于浮現一絲笑意,“謝慈,不明顯嗎?”
話音落下,上任何一個領獎台都能體面從容的優等生,此刻卻忽然顯出了幾分局促。
他身體僵硬地坐在柔軟的後座上,靠外的那隻手用力扣住車窗,隐隐能看到裡面青紫的血管。
為什麼要帶他去見蕭風遙的母親……?
謝慈垂眸,他又不是什麼值得重視的人。
蕭少爺一心惦記着完成任務,絲毫沒察覺到他這些心思,甚至勾着他的手晃蕩了兩下:“謝學神,待會兒演好我的男朋友,應該不難吧?”
男朋友。
謝慈被這一聲喊得大腦有些混亂,若蕭風遙一直對他像剛開始那般苛刻,他一定會冷冰冰地回答:“蕭少爺,這不在協議規定的範圍之内。”
謝慈向來如此,不然在原書當中,也不至于被那般瘋狂地折磨。
但偏偏蕭風遙剛剛照顧了他一整夜,就算是蕭風遙提出要他履行協議上的義務,謝慈也根本不可能說出拒絕的話——可偏偏又是這樣的要求。
這樣溫暖又親密的關系,被蕭風遙含在舌尖,玩笑似地吐出,像是大大橘貓柔軟的爪墊,輕輕在謝慈心上撓了一下,又怕他生氣,開始肆無忌憚地撒嬌。
身旁的男人一點沒察覺到他複雜的心情,反倒毫無廉恥之心地靠近他,還在把玩着他的手指,心情肉眼可見的,看上去越來越好:“行嗎,同意嗎,男朋友——”
尾音拉得老長,倒像是學生時期的叛逆少年,正在向高冷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年級第一表白似的。
謝慈忍無可忍,用力推開他,蕭風遙對此早有預判,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得意洋洋地一根根嵌進他的指縫間,直到密不可分,才宣布了自己的勝利:“不同意也不行,已經到了。”
系統那雙睿智的電子藍光眼看穿一切,見此場景,惟有冷笑:哼,假公濟私的可笑人類。
白雲青天,今天的天氣格外得好。
不遠處,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正在和自家司機說着什麼,待交代好一切,轉過身來看見他們,她摸了摸中指上的戒指,笑眯眯朝這個方向打着招呼:“小風遙,這麼多天沒見,還不快來接見你老媽?”
蕭少爺牽緊謝慈的手,露出溫雅的笑容,臉上一點陰霾也看不見:“媽。”
仔細聽來,尾音似乎又有一瞬間的哽咽,隻是轉瞬即逝,哪怕是離他最近的謝慈,也并抓不住。
與平常相比,蕭少爺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舉手投足間都十足優雅,整個人氣質溫和,又暗藏着鋒芒,就像是和這世上所有成功人士預想中培養出來好孩子的優越模闆,沒有任何一處挑得出錯。
蕭風遙本是不想這麼端着的,奈何原主平日裡在父母面前比他現在還要裝上幾倍,他這已經是收斂之後的結果了。
蕭母穿着中跟的白色漆皮鞋朝他們走過來,淡水珍珠串成的鞋鍊個個圓潤飽滿,在陽光底下散發着亮而不刺眼的微弱光澤。
她不動聲色打量了謝慈一眼,心中已有了些猜想,語氣說不上有多好,卻也談不上有多壞:“這就是你要帶來給媽媽見的人?”
“是,”蕭風遙沒指望謝慈能主動介紹自己,主角能安安靜靜不說話,不把他暴打一頓,就已經算是對他的仁慈了,于是他很主動擔任了介紹者的角色,“他叫謝慈,是我們學校男生裡,拿最多獎的那一個。”
“最多獎?”蕭母眼裡含着幾分笑意,卻并談不上親熱,“我兒子這麼優秀,拿的獎也沒他的多?”
蕭風遙接話接的自然:“反正我肯定比不過我男朋友啊,謝慈都已經保送到國外H大準備畢業後做交換生了,連學費都已經免了,剛剛還在跟他導師聊課題呢。”
見他如此坦然的承認二人的關系,蕭母愣了愣,眼裡的笑意有了幾分溫度。
她在國外混迹多年,好的壞的什麼樣的東西都見過,思想其實早就已經很開放了,隻是兒子原來一聲不吭,現在忽然要帶她見個人,語氣還那麼鄭重,她本害怕兒子被哪個風流的女人或男人騙了,沒想到今日一見,卻是這麼一副冷冷清清的三好學生模樣,還一言不發被自己兒子牽着,有一瞬間,她甚至都開始有些擔心,自己兒子是不是談了個未成年。
雖說也能看出謝慈是個冷靜沉穩的孩子,但跟自己兒子那副老油條的模樣比起來,還是有些青澀了。
再加上兒子承認的這麼坦然,甚至都沒有要跟她解釋的意思,她原本準備好的惡婆婆劇本瞬間沒有了用武之地,最後隻能歎了口氣,無奈搖搖頭:“你倒是還挺替他驕傲,我們家什麼時候也能出個不花錢的交換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