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心懷鬼胎,估摸着應允也不遑多讓。
但他該做的事情并沒有落下,早早地遠程通知家裡的機械管家,把應允的床墊被褥都換了新。
晚上守應允門口,等待應允說床墊合适了,才自行退下洗漱。
而當應許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擰開自己房門的把手,就看見應允半躺在他床頭,膝蓋上搭着他的被子,手裡拿的是他放床頭打發時間用的九連環。
覺察到他的動靜,應允并未擡眼,而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九連環,自顧自說道:“我還沒進你房間看過呢,布置得挺簡潔。”
是,通體的黑白灰色調,除卻必要的實用家具,不實用的擺件隻有牆角放着的,應許那年登山露營從山裡抱回來的雪松樹根。
“按您的要求布置的,您喜歡就好。”應許睜着眼睛說瞎話,他沒關門,就立在原地沒動,“您是想今晚睡我這裡麼?”
如果應允說是,那他就要麻利地滾去客廳湊合一晚。
但應允拍了拍床沿:“你過來,陪我睡。”
應許眼睛不受控地亮了亮,但他很快垂下眼波瀾不驚:“好,您稍等,我先擦幹頭發。”
“我給你擦。”應允大咧咧地把解開的九連環放回床頭櫃,朝應許招了招手,“這些天你都在照顧我,我也該照顧照顧你。”
“照顧您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我也歡喜。”應許嘴上客氣,行動上卻三步并兩步邁到床前,眼看着要坐下了卻還害羞地猶豫,“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過來坐下吧,磨叽什麼?”應允蹙眉。
應許立馬坐下,而後被應允摘去發頂的毛巾,推了推肩膀,“轉過身去,低頭。”應允指揮道。
應許乖乖地照做,心裡做好被撕扯頭皮的準備,但應允動作很輕,比應許給他梳頭發的時候還輕。
小叔叔也會照顧人嗎?應許有些迷迷糊糊地想。
他體格好,這些年沒怎麼生過病,而且就算生病,也是去醫院一趟回來就能活蹦亂跳的小病,沒怎麼被人照顧過。
再者現在很多家務瑣事,都可以扔給家裡的人工智能做,人有極大的自由照顧好自己。
被人照顧啊……應許更加迷糊了。
“用風筒烘幹會快些,你頭發太厚了。”應允邊擦拭邊說。
“不習慣用風筒。”應許小小聲嘀咕。
應允竟也順着他:“好,那就不用。”
擦拭确實費時費力,唯一的好處是毛巾吸水,把頭發裡裡外外擦淨了,毛巾還是幹燥松軟的。
應許被人溫柔對待着,迷迷糊糊又飄飄然,他背對着應允,看不見應允的帕子和手,隻能閉着眼睛胡思亂想,想應允修長的指節,冷白膚色的手背中央點了一顆小痣,是左手,應允常用左手執酒杯;應允右手正拿着毛巾,他的慣用手是右手,常用右手在老舊的紙質書邊角,寫下閱讀的感受。
是的,在這樣一個高度信息化的社會,應允依舊會看紙質書、寫鋼筆字,字迹十分清俊。
難得的閑暇日子,應允靠在書房臨窗的躺椅上小憩,書本打開蓋在臉上,左手放于小腹,右手則滑落于躺椅側面,黑金色的鋼筆卡在手指間。
不知是不是不小心,他右手上濺了墨水,藍黑色的印子,嗅上去微微發苦。
應許抿了抿嘴唇,應允拍拍他後腦勺,說:“擦幹了。”
“毛巾給我吧……”應許忙不疊地說。
應允手更快,應許還沒扭頭,毛巾就被應允丢到了牆角那個雪松樹根上。
“睡覺。”應允又彈了一下他腦門。
*
浴室裡的入浴劑不止玫瑰,但應允喜歡,這些天就都用了玫瑰。
和應允略顯霸道的信息素相比,入浴劑的玫瑰味分外柔軟無害,以至于把應允都腌制成柔軟無害的模樣。
應許快忘記自己是怎麼知道應允信息素味道的,按照他和應允這不遠不近的關系,他應該一輩子都沒機會知道應允的信息素。
或者知道應允的信息素,在應允主動纏着他釋放的那一刻。
事實上他早就知道,早就牢牢記得那股甜香的味道,如刀刃般劃破他呼吸道的快感。
什麼時候知道的,似乎也不重要。
此時的應允半躺在他旁邊把玩着九連環,頭發散落,睡袍松垮,胸口裸露出一片微粉的肌膚。
柔軟無害,應許想到這個形容,又笑一笑。
“沒想到你也喜歡這些古地球的小玩意兒。”應允把解開的九連環一個個套回,漫不經心地說,他看起來還精神着,沒半點睡意。
應許也就陪着他蓋被子聊天:“您送的禮物,我當然喜歡。”
櫃子裡還有一堆魔方魯班鎖什麼的,應允相信這些小玩意兒有利于開發大腦,還提了一嘴讓應許沒事兒好好玩。
“不是我送的,你就不喜歡?”應允冷不丁發問。
“有的喜歡,有的不喜歡。”應許回答,“我也不是那麼随便的人,什麼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