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個學弟整整纏了冉風三年,直到冉風畢業了。我要是個gay,有人那樣追求我,我早就屈服了。”
謝海安緊鎖着眉頭,喉嚨處像堵了一團棉花,悶聲問道“冉風畢業了,他還糾纏過他嗎?”
張德清笑着摸了摸鼻子,沒有再說下去,轉而問道“這次援建環境挺堅苦的,還能适應嗎?”
謝海安想繼續問下去,問那個學弟都做了什麼瘋狂的舉動,想問問冉風的大學生活。
他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酸脹,或是因着路途奔波胃裡的酸苦似乎翻滾到喉嚨,謝海安想把這股酸澀吐掉卻又硬生生地咽回去。
“環境還挺好的,就是出來得久了,有些想家了。”謝海安扯出一抹苦笑。
張德清笑非笑地看着窗外,作為心理醫生看透其他人在想什麼簡直是易如反掌,尤其是像謝海安這種毫無城府喜怒都寫在臉上的人。
他與冉風是大學室友,也是他的摯友。
張德清并不清楚冉風與謝海安之間具體的恩恩怨怨。他隻知道冉風找了謝海安七年,從大學一直到現在,他為冉風逝去的七年而感到不值。
尤其是見到謝海安之後,他更是惋惜冉風蹉跎的歲月,冉風為了這樣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放棄遠走高飛的進修機會,把自己困在了宣城。
所以他故意提起冉風的大學生活,提起更優秀的人去追求冉風。
不為别的,就為了給謝海安添添堵,私心想着若是謝海安和冉風無理取鬧,兩人掰了就更好了,冉風本來就值得更好的人。
張德清看着周遭倒塌的樹木淡淡開口“快了,還有半個月等第二批志願者來了,你就能回家了。看周遭房屋的沖毀程度,怕是後面救援估計我還要在這待幾個月。”
張德清歎了口氣“天災無情。”
兩個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張德清到了學校後,看到半個村子的人都慌慌張張地似乎到處尋找什麼。
謝海安下了車對上慌亂着急的李老師,不解地開口道“發生了什麼事?”
“李相俊不見了,半個村子都找遍了,找不到他啊。”李老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滲出來的冷汗,雙眼因為着急泛着紅血絲。
“他家之前住在哪?”張德清開口道。
“住在村子邊緣的山腳下,但是那片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早就被泥石流沖毀了,他一個小孩怎麼可能會走到那麼遠的地方。”李老師焦急地開口。
“去他家怎麼走?”謝海安蹙起眉頭。
李老師指了指學校東側的一條土路“順着這條路一直走,這附近還能走,再往裡走前面全是碎石和污泥,根本沒辦法走人。”
還未等李老師說完,謝海安便順着李老師指的路跑了出去。
确實如李老師所說,起初的小路雖然泥濘卻還能走,越往東走越來越多的砂石,樹杈,混着黏稠的泥漿和沖毀的搖搖欲墜的房屋根本沒辦法走人。
謝海安小心地拽出陷在泥裡的鞋子,此刻他的腳沉重極了,褲腿上粘着黃稠的泥塊,整個腳被濕泥包裹,又髒又重。
他艱難地邁着步子,扒拉開倒的四仰八叉的樹杈,小心地躲避插進泥地裡房屋裸露的鋼筋。
差不多走了快五公裡,他聽到了小孩微弱的抽泣聲,無比疲憊的謝海安的眼中泛起亮光。
他在一個塌了一半的牆體下看到了李相俊,小孩的臉上的泥巴已經幹了,黃撲撲地粘在臉上,他的臉上隻有兩道幹淨的痕迹,那是淚水流過沖刷幹淨的。
此刻小孩縮成一團,見到謝海安他撇了撇嘴,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了起來。
而小孩上方一塊薄薄的鋼闆被風吹得搖搖欲墜,下一秒便落了下來。
謝海安顧不得陷在泥裡的鞋子,拔腿沖過去,用胳膊擋住地墜落的鋼闆,咣當一聲鋼闆砸在謝海安的右肩上,劃出一道血痕。
謝海安緊緊地把李相俊護在身下,小孩含着淚水的大眼睛仰着頭看着頭頂的謝海安,抽泣地開口“我要找爸爸媽媽。”
這是這半個月以來謝海安聽到的李相俊說的第一句話,他的心裡被攪動得比地上泥還泥濘。
謝海安推開鋼闆,将泣不成聲的李相俊護抱住,卻不知如何安撫懷中的小孩。
“這裡太危險了,我們先回學校好不好。”謝海安輕輕拍着小孩的後背,被安撫的李相俊又回到了最開始呆滞的狀态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
謝海安看了看自己赤着的左腳,剛剛跑得太着急沒能把鞋子把拔出來就沖了過去,如今陷在泥裡的鞋子,早已經被泥和滿,沒辦法再穿了。
謝海安歎了口氣,背起落魄的小孩,赤着左腳慢慢地向學校的方向走。
小孩很是乖巧,趴在謝海安的肩膀,但是謝海安能感受到他在發抖。
“哥哥,我想爸爸媽媽。”眼淚從李相俊無神發黑的眼睛裡滾落。
這半個月李相俊沒有流一滴淚,今天卻像是爆發了一般一直哭個不停。
這才是這個年齡的小孩經曆了這些事該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