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藤自錦袍而出,綿延不斷纏繞在鎖鍊之上,而那蔓藤又被稱為萬壽藤,取自“生生不息,萬壽無疆”之意,蔓藤之間牡丹怒放,一時間此地花香四溢,與那鎖鍊僵持在半空。
紫袍書生見狀暗自驚疑,此等點畫成靈的神通未曾聽過,想必那白馬也是如此,他隻能哀歎一聲:“淨是些麻煩事。”
鎖鍊之上的鬼火大盛,竟直接燒掉半數蔓藤,還不待蔓藤生長,一根鎖鍊趁機纏上柳折清左手。柳折清是生魂,被鬼火灼傷,霎時間左手便血肉腐爛,化作森森白骨,而小指那一截竟是空的!
鐐铐“咔嗒”一聲扣在白骨之上,紫袍書生拉動鎖鍊一端,生生将柳折清從馬背上扯下,拖行數十米,就要奪他性命。
柳折清咽下慘叫,嘴角溢出鮮血,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撐地,左臂繃直硬拉着鎖鍊另一端,與紫袍書生對抗,鎖鍊之上點點鬼火順着手臂向上,眼看着柳折清半個身子都淹沒在鬼火之中。
“柳兄!”
元安目眦欲裂,一股殺意自心頭升起,好似在通天浮屠塔之時,耳邊梵音作響。掌心此時金光閃爍,他沒有多想,抽出匕首劃破掌心,将血液撒在鬼木箭之上。
鬼木箭破風而去,金光流轉,正射中那隻困住柳折清的鎖鍊,而那看起來碗口粗的鎖鍊便一寸寸化成齑粉。
紫袍書生慘呼:“我的拘魂鎖!”
他趕忙收回鎖鍊仔細查看,這根百鬼祭鑄的鎖鍊被拉腰折斷,軟塌塌地垂在地上。紫袍書生抖着手指着二人:“好啊!擅闖鬼界,打傷陰差,若不拔了你倆的皮,我以後還如何有臉面在閻羅殿混!”
柳折清如今親眼見了元安憑借金光擊碎了鎖鍊,雖然被拘魂鎖重創,但他毫不在意,将已經損壞的鐐铐從左手上甩落,用袍袖擦掉嘴角鮮血,陰影之下笑意明豔。
他果真沒有找錯人。
元安此時殺意湧上心頭,他本來就是獵戶,飛禽走獸無一不百發百中,此時隻覺如有神助,他才不管紫袍書生如何氣急敗壞,一箭接一箭,箭箭直取對方眉心。
紫袍書生不敢小觑,召回鎖鍊擋在面前,可那古怪的金光好似天然克制陰邪,百年鬼氣觸之即散,三箭過後,寒光淩厲的鎖鍊便顔色黯淡,看着顫顫巍巍。
紫袍書生倒吸一口冷氣,生怕元安再斬斷他一根鎖鍊,隻好匆匆收回拘魂鎖,在箭雨之中騰挪躲閃。
他實在不解這金光到底什麼來頭,于是将鬼氣集中在眼睛,他與酆都那位有過約定,可借其眼睛一用片刻。那雙本來如常人的眼睛突然漆黑一片,散發遠古蠻荒的威壓,他忍着眼眶灼傷之感擡眼望去:
在這萬古長暗的鬼界,鬼氣森然,陰霧彌漫,而金光如同一盞燭心明亮的油燈,光輝普照,而金光之中佛家的萬字符緩緩右旋,佛門庇護的前世大功德之人!
紫袍書生不敢多看,隻一刻便還了眼睛,可心中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懊悔不已。他嫌人間趕路遠,常常被謝範二鬼搶了先,便想奪一匹馬在人間行走,想來也銀蹄踏煙,風光無限,正合了他的書生風流。
如今卻是惹上個大麻煩,此人不死不休,倒一點也沒有佛門的氣度,若是讓他跑回人間,不知還會惹來多少秃驢,得讓這兩人死在這裡,神魂俱滅,再也開不了口。
他心中主意已定,轉身停下,從胸前掏出一本陳舊的古書,封面正寫着三個字“生死冊”,打開扉頁卻是這樣一段話:生死天定,閻王索命,持此書者,鈎魂魄、馭百鬼,陰陽兩界來去自如。
紫袍書生耷拉着臉,陰陽怪氣一笑:“二位既然來了鬼界,不如也去閻羅殿見見那位。”
遠方傳來厲鬼尖嘯,生死冊之下,方圓百裡莫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