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擺脫紫袍書生,又行了一日,發現沿路逐漸水澤密布,溪流彙聚成江河。柳折清拿出袖珍羅盤,指針先是搖晃,後又繞着羅盤中央旋轉。
“若水就在附近。”柳折清肯定地說道。
接下來就需要兩人在這百條河流當中找到遇之即溺的若水。元安和柳折清正在附近打探,突然發現不遠處一群孤魂野鬼竟然聚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有了主意。
元安扮演水鬼有經驗,跳進河裡把衣服浸濕,頭發披散,遮住玄淼留下的印迹。柳折清索性扮作畫皮,摘掉鬥笠,把袍袖挽起露出森森白骨,他面容姣好,眉似遠山,眼如秋水,倒真像是畫出來的皮。
兩人把馬和弓藏好,無聲無息地混入其中,才發現這群野鬼竟然正在讨論他們二人。
“哎,聽說東邊鬼市的嬰喜又殺鬼,結果這鬼被迦樓羅救走,鬼界怎麼會出現這佛東西?”
“嬰喜那厮看誰不順眼,就要吃了誰,殺個鬼有什麼稀奇,迦樓羅又算得了什麼?我給你們說我可聽說件大事!”
“祁老兒,到底什麼事兒?”旁邊的幾個鬼趕忙催促。
“昨日往東七百裡餘裡,地動山搖,你們猜為何?”此鬼也不賣關子,接着說道:“乃是拘魂使大人被二人偷襲,用了生死冊,召了方圓百裡的厲鬼,可就這樣都不是人家對手,百裡的地都被移平喽!”
“嘶——那拘魂使大人如何了?”
“生死不知哦。”那鬼搖搖頭。
元安注意到這個被叫作祁老兒的鬼,生前年歲約有五十好幾,皮包骨,骨戳皮,肚子卻鼓囊囊,倒像是個餓死鬼。這事兒不過發生一日,他居然就已通曉,消息頗為靈通。
有鬼小心發問:“你們有沒有發現這異動是往咱們這個方向來的。”
四周一片寂靜,幾隻鬼連忙打量周邊,這才發現多了兩隻未見過的鬼。
祁老兒警惕地問道:“你們兩個是從哪來的,怎麼從沒見過你們?”
柳折清往日總是彎着雙鳳眼,笑意盈盈,如今眉頭輕蹙,提溜袖子就開始擦眼淚,哽咽着訴苦:“命苦啊!小人本是澧水修煉的畫皮,前幾日想去鬼市買張新人皮,結果就看着嬰喜那厮吃鬼,小人心裡害怕,就想躲得遠遠的。”
元安眼角抽搐,聽柳折清胡編亂造,幸好他長發覆面,倒也看不清楚。
“誰料……誰料!”柳折清一拍大腿,恨恨道:“小人好不容易跑到澧水下遊,又碰到拘魂使大人和兩個人打起來,打得那叫個天昏地暗!小人怕誤傷,隻好藏在水裡,正好遇見這水鬼兄弟,我二鬼好不容易保住性命,隻想跑得再遠些。”
有鬼急忙問道:“那二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元安配合默契,不确定地說道:“我當時隻顧着藏着,哪兒敢看那麼多。诶……好像往南邊去了。”
還沒等衆鬼松口氣,元安又改口;“不對不對,是往西北方向來的。”
衆鬼還沒吐出去的氣一下卡在嗓子眼,祁老兒趕忙追問:“那兩人長什麼樣?”
柳折清胡謅:“一個是光頭和尚,兇神惡煞,臉上有道長疤,背着張弓。“
元安當即補充:“另一個是臭道士,賊眉鼠眼,胡子拖地,腰間别了把桃木劍。”
柳折清扯着嗓子幹嚎:“命苦啊!冤家你怎麼不早說他們往西北走,早知他們來我們就不來了,到哪兒都能碰到這兩個煞星,拘魂使大人都死了,我可怎麼辦?”
幾個鬼一聽交頭接耳,愁眉苦臉。
元安趁機說道:“我聽說西北有若水,三千若水深,蘆花定底沉,惟有若水之濱的杉木遇此水不沉。若是咱們砍了這樹制成小舟,飄在若水之上,哪兒還用怕那兩個家夥!”
周邊幾個鬼一聽倒是有理,紛紛附和。
祁老兒搖搖頭,長歎一口氣:“此法不可,若水倒是不遠,此去向東三十餘裡,立有石碑。可這杉木卻是生長在若水之中,有了杉木方可渡過若水,而渡過若水才可取杉木,無解啊!”
柳折清不死心:“當真毫無辦法?”,見祁老兒不答,接着便哭得撕心裂肺,一聲聲幹嚎着命苦啊
祁老兒耳朵被震得發麻,隻覺魔音穿耳,鬼界幾百年了,今日終于見識到了真正的鬼哭狼嚎,他趕緊捂住耳朵求饒:“倒也不是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