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攀附在他的身上,帶着詭異的木質香氣。
陳方旬吐出一口氣,兩隻手幾乎黏在了褲腿兩側,把自己站成了筆直的樹。
“樓總,可以先放開我嗎?”他強忍下全身的雞皮疙瘩,那種被人大面積觸碰的不适感讓他衣物下的皮膚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樓萬霄沒有動,還在嗅聞他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是誰的味道?”
如同連綿陰雨般的質問。
對職場性騷擾勇敢說不。
陳方旬也就禮貌問問他,緊接着就拎起樓萬霄的後頸衣領,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小心且謹慎地扔回了輪椅上。
他的辭職信看來要再添一封了。
樓萬霄被甩回輪椅上,偏大的漆黑瞳仁直勾勾地看着陳方旬,目不轉睛。打量的目光赤/裸,仿佛那身禁欲闆正的西裝在他的視線裡,下一秒就能被剝離,露出鍛煉痕迹明顯的精壯肉/體。
陳方旬平靜地回望他,下一秒就聽見樓萬霄有些神經質地開口道:“味道很多很雜,苦澀和土木的香氣,還帶了點刺鼻的味道……”
“卧室内的氣息,也可能是藥物。經濟條件應該不錯……”他低聲絮語,“和你見面的人至少有三個。”
陳方旬:“……”
這麼靈,狗鼻子嗎。
樓萬霄驅動輪椅來到他的身邊,壓低聲道:“有一個是醫生,是消毒水的味道。”
“還有一個抱過你,味道停留在你的腰間。”他伸出手指,顫動着虛虛劃過陳方旬的小腹,“很年輕,可能受了點傷……他想你安慰他。”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愈加低沉陰森,最後嘶啞着嗓音道:“除了這些,還有個成年男人,獨斷霸道專/制,味道很嗆很辛辣。”
樓萬霄陰郁道:“臭死了,我聞不到你的味道。”
陳方旬:“……”
無論發生過幾次,他都會為樓萬霄敏銳的嗅覺感到震撼。
樓家做香水化妝品起家,後拓展産業,涉及時裝皮具、腕表珠寶等領域,并不斷收購其他品牌,逐漸成為奢侈品行業内的龍頭企業。
内部的繼承人篩選時,嗅覺是格外重要的考察條件。
調香的能力也在其中。
樓萬霄的嗅覺是天賜,也是用無法行走的雙腿換來的枷鎖。
“今天情況緊急,沒來得及換衣服,您見諒。”陳方旬對他道。
每次見樓萬霄時,這種恐怖的嗅聞場景都要再現一遍。第一次被聞的時候陳方旬已經是個曆經千帆老油條,沒有絲毫緊張,頗有點熟練工的味道,畢竟發癫的雇主們實在是太多太多。
後來見樓萬霄前他都會特意洗澡,讓身上氣味沒有那麼雜亂,盡量隻留下單一的、甚至可以說空白的氣味,以免樓萬霄又發瘋。
但今天情況緊急,甚至還是他寶貴的休息日,他根本沒有時間換衣服。
樓萬霄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他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談起了與彌琛的合作:“樓總,彌琛那邊還在等您回複,合同我讓Mia發來了。”
“是齊醫生嗎?”樓萬霄冷不丁問道,“還是誰,傅長阙?”
樓萬霄和傅長阙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工作熱情的随機性格外強烈,有時候亢奮到兩天完成兩個月的工作,有時又根本不工作,搞斷聯。
性格古怪,情緒性要大于理性。
陳方旬的經驗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教訓中鍛煉出來,一開始面對樓萬霄這種難搞刁鑽的上司,他或多或少還有點生疏,現在已經完全找到了對付樓萬霄的竅門。
“我也有工作在身,更何況我給您打電話您卻不接。”他絕不順着樓萬霄的話題一直延續,反而開始轉道提起别的,“您如果對我有任何不滿的地方都可以直說。”
常用技能,倒打一耙。
樓萬霄性格古怪,順着他的話反而會被一直逼問,換話題蠻橫打斷他的發言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我怎麼會對方旬哥有不滿。”樓萬霄抓着輪椅扶手,挺起身向前探了探,聲音含糊不清:“我隻是好奇方旬哥去了哪裡而已。”
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和誰在一起了幾分鐘,聊了什麼内容,會不會有以後的見面,開心還是不快。
他全都想知道,什麼内容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陳方旬站在他的面前,垂眸看向他,鏡片後的視線冰冷又漠然。樓萬霄在他冷漠的視線裡不受控制起了戰栗。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陳方旬總是對他用敬語,用那張慣常的溫和平靜面孔。
數年如一日的面具,枯燥而又乏味,無法帶來他被不同香氣包圍時的震撼。
他需要更猛烈鮮明的氣味刺激他的鼻腔與神經。
公寓内一片漆黑。樓萬霄坐在輪椅上,沉入暗色之中,陳方旬隻能看見他模糊的五官,與那雙鮮明的眼睛。